,竟住在这等简朴之处。 他下了马去敲门,开门的是个中年仆妇,那仆妇说赵不尤清早便出门了,不知何时回来。冯赛只得谢过,本要去街口茶肆坐着等,但一想,下锁税关那税监姓胡,家离此不远,往南二三里地。清明那天,冯宝跳上谭力船时,那胡税监在梅船那间舱室里,不如先去他那里问一问。 他踏着暮色,驱马向南。赶到胡税监住的那条石磨街时,天色越发昏麻,街边店肆都亮起了灯。刚转过街口,一眼瞧见前头有个人,骑了匹马,昏暗中看背影,正是那胡税监。他忙要驱马赶上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铜铃声,随即有人疾奔而过,险些惊到他的马。 冯赛忙挽住缰绳,那人却毫不停步,继续疾奔,装束更是奇异:头戴一顶金道冠,身披一领紫锦大氅,迎风乱展;手里举着个铜铃,不住摇动。那人奔到胡税监马前,转身拦住。胡税监忙勒住了马,那人手臂急振,铜铃摇得更响。 冯赛忙驱马走近了些,映着旁边酒肆的灯笼,隐约见那人装扮得如同妖异妇人。身穿紫锦衫,脸涂得雪白,眉毛细黑斜弯,嘴唇又抹得艳红。两耳边莹莹闪亮,挂着两只金耳坠。他站在胡税监马前,隔了几尺远,摇动铜铃,嘴里念着咒语,随后将铜铃指向胡税监,胡税监竟惨叫一声,跌下马来。 那怪人却迅即转身,又向前疾奔。他前面不远处有辆厢车正在缓缓行驶,怪人奔到厢车后,抬脚一蹬,蹿上了车顶,略一俯身,竟凌空飞起! 冯赛惊在原地,见那人在空中如同紫翼大鹏一般,飞了一丈多远。那厢车里一个妇人被顶篷声响惊到,掀开窗帘,探出头来,也惊望向空中那飞人。 前面又是个街口,中央立着一座木架钟楼,架上悬着一只铜钟。那人竟直直飞向那铜钟,“当”的一声,撞个正中,其间似乎还夹了“砰”的一声爆响。随即,那人轻飘飘落下,如一件空衣。 街口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冯赛顾不得地上的胡税监,忙驱马奔了过去,街边的人也纷纷跑了出来。冯赛奔到近前,跳下马,跑到那钟架下看时,却不见那怪人踪影,地上只落了一顶金道冠,一件紫锦披风 三、纵火 梁兴见身后有个人提了盏灯笼,忙一把讨过,奔进那巷子。 巷子地上铺着青砖,那紫衣怪人燃烧升空之处,落了一摊灰烬。梁兴望着那灰烬,心中一阵恍惚,做了场怪梦一般。然而,回想前后所见,那人装扮虽怪异,举动虽僵硬,但真真确确是活人。只是,活人如何能燃烧升空? 梁兴举灯望向周边,两边皆是高墙,巷底那院门紧闭。他走到那院门前,门环上挂了一只大铜锁,锁上生满锈迹。他从来不信鬼怪,这时却惊怔不已。心里记挂着施有良,便回到巷口,将灯笼还给那人,疾步走到施有良院门前。那里也围了些人,提着灯笼照看议论。梁兴忍住悲惧,凑近前去,见施有良已被烧得焦黑,全然辨不清面目。梁兴眼睛一热,眼泪顿时滚落。 他不愿旁人瞧见,忙转头离开,用手背擦掉泪水,走进了那院门。 屋里亮着盏油灯,瞧着却幽暗空寂。院里一切如故,墙边水桶扁担、墙角水缸、窗边小桌小凳都无比熟稔。院里那株杏树,他常和施有良在树下吃酒论兵法。甚而墙角墙头那些草,都如亲故一般。 走进堂屋,见中间方桌上,那盏陶灯孤零零静燃。桌面上蒙了一层灰,靠左边摆了一坛酒、一只酒碗,碗里还剩一半酒。施有良酒量小,独自吃酒,从来都只烫半瓶,拿小盏慢斟,且离不得下酒的姜豉、糟瓜齑,如今却用坛碗净吃梁兴心里悔痛,眼泪又滚了下来。 这时,有人走进了院子。梁兴忙又擦掉泪水,扭头一看,竟是梁红玉,换了身半旧青布衫裤,头上也只包了张青布帕,扮作了寻常民妇。梁兴正备感孤单,见到她,心头不禁一暖,忙问:“你如何寻到这里的?” “为姊的自然知晓为弟的心思——”梁红玉笑了笑,随即正色道,“那个燃火怪人似乎正是我劫到暗室里的紫衣人。” “你也见到他了?” “嗯。不过略晚了一步,只匆忙瞧见一眼,未看真切,但身形极像。施有良最后似乎朝你喊了句话?” “救我妻儿,贴职。” “贴职?大臣兼领馆阁学士之职叫贴职,劫走他妻儿的是个馆阁学士?” “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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