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晌午,嬴晏午憩,不想昏昏沉沉,睡至了傍晚。 外边太阳快要落山,埋在云层之间,一道如线金光漏下,耀目灼人。 嬴晏是被一阵苦涩的药香给扰醒的,她撑着床榻坐起,隔着一层鹅黄色的床帐,只见一道暗色颀长身影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 因为光线稍安的缘故,他模样有些模糊,手里握着一柄玉勺,轻轻搅着汤药。 “二爷。”嬴晏喊了一声。 谢昀懒懒地“嗯”了一声,端着两只玉碗走过来,塞到她手里,言简意赅,“喝了。” 嬴晏小手捧着玉碗,迟迟没有喝,她不喜欢喝药,一直都不喜欢。 可是为了身体,她却不得不每日喝着,早已心生厌烦,尤其落水之后,每日一碗的汤药,便成了每日两次,早一晚二,更是不胜其烦。 嬴晏温软着声问:“二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喊我一声?” “刚来。”谢昀随口,他唇角扯笑,绕着勺子慢悠悠在玉碗里轻搅,十分贴心问,“要我喂你么?” 温柔缱绻的语气,愣是让人听出了阴冷冷的意味。 “不用了。” 嬴晏眼睫轻颤,如临大敌,忙乖巧举着玉碗,唇瓣咬上碗边,似要开始喝。 她可不敢让谢昀喂,前两日她嫌药苦,趁素秋不在,偷偷倒了半碗,只喝一半,不想被刚进门的谢昀瞧得一清二楚。 这位爷当即善意大发,决定喂她。 一碗药分成了几十勺,勺勺苦涩,偏生谢昀动作优雅,不疾不徐,那感觉比凌迟还难受。 也不知是不是近来日子过得太悠哉,嬴晏往日那些深深埋着的毛病全浮了出来,愈发娇气,她洁白贝齿搭着碗边,轻轻咬了两下。 “二爷,我想吃蜜饯。”她抬眼觑他,眸子朦胧潋滟。 “可怜见儿。”谢昀神色怜惜,眼底含笑,宠溺地伸指捏她脸蛋,然而薄唇轻启,甚是无情:“快喝。” 嬴晏:“……” 她视死如归,一饮而尽,连干两碗,那豪气干云的模样,好似江湖女郎。 谢昀“唔”了一声,十分满意,而后扯着玉碗,随手丢在一边。 谢昀伸手捧着她脸蛋,微微低头,印上软绵唇瓣轻吻慢咬。他带着淡淡薄荷香甜,攻城掠池,不消一会儿,苦涩药味无影无踪。 嬴晏身子一软,细白如藕的手臂下意识地搭在他肩。 …… “还苦么?”他问。 嬴晏气息还没平复,微微急促,白皙的小脸脸蛋薄红,暗道无耻,此时说苦也不是,说不苦也不行,只好红唇一抿,不再搭话。 谢昀没在意她小脾气。 他慵懒靠在床头,轻声而笑,饶有兴致看她,晏晏好像比以前更可爱了。 恰在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 嬴晏仿佛瞧见了救星,忙道:“进来。” “殿下,奴婢已……”素秋捧着一本册子上前,瞧见谢昀身影时,声音一顿,收了话音。 主仆二人有事瞒他?谢昀神色危险。 嬴晏没忌讳,“何事?” 素秋硬着头皮,如实回禀:“殿下,奴婢已经将公主府的所有的铺子、田产、房产和能典当的首饰家具折算成了银钱,只有八千二百金,离万金之数,还差一千二百金。” 嬴晏“啊”了一声,十分意外:“还差这么多?” 素秋点头,她小心翼翼觑了一眼谢昀,又继续道:“凑齐这八千二百金,公主府得省吃俭用到年后,封地税收下来。” 嬴晏:“……”她才风光当了公主多久,就要开始拆东墙补西墙了。 嬴晏神色懊恼,早知如此,她当时不该和门海口,说下万金之数。这下可好,难不成她还要写个欠条给陈公公,说是余下谢恩之礼,攒够了再给他么? 谢昀瞥嬴晏一眼,那日落水,恐怕是陈文遇算计,只是陈文遇狠决,人证皆死,故而他没和嬴晏提。 而且谢昀不想看见,她的喜怒哀乐为陈文遇而起。 他的晏晏可见天下风光,唯独不能去看陈文遇。 至于落水一事么,他自会让陈文遇千百倍偿还。 谢昀绕着她青丝打转,嗤笑嘲讽,“陈文遇没跳水救你,陵山陵玉也会救你,何须他自作多情?” 听见谢昀声音,嬴晏眼神忽然一亮,小脸上懊恼的神色散去,她偏头看他,声音小小:“二爷,能不能先借我两千金……” 谢昀微微眯了眼眸,嘴角倏地一沉,都要气笑了,“拿我的钱去给陈文遇?”他俊眉轻挑,无情冷笑,忽然放大了一张俊脸在她面前,凉飕飕问:“嬴晏,你看我蠢么?” “……二爷足智多谋,聪明绝顶。” 嬴晏应对如流。 谢昀冷哼一声,先前绕在眉眼的阴沉散了几许,却也没应下的意思,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