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孔前弥散开来,迷迷茫茫的。“姐,你那时义无反顾地击鼓告案,怎么想的?” “什么都没想,无牵无挂什么都不怕的时候,多大的鼓都敲得响。” 大概这就叫“无欲则刚”。但她不行,她有牵挂,怕严冰知道,小瞧自己。这面“捅破窗纸”的鼓,她不敢敲。 转天召开瓷会大会,寄虹汗颜且愧疚。他们都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带来好消息,但她没能做到。她转述了叶墨的意思,人可以放,但要接下贡瓷的任务。 “我不勉强大家,但一味抗令,可能会再有损伤。”她逐一扫过每张面孔,“愿意承担的就留下来,不愿意的谁也不许谴责。” 屋中寂静片刻,有人起身离开,但更多人留了下来。有的是狱中人的亲朋,留下是为救人,大部分人是被叶墨强硬的手段震慑了。但这种震慑力又能持续多久呢? 寄虹回到窑厂,见屋里伍薇和寄云言笑晏晏。两个人看她进来,交换个眼色,寄云借故出去,留下伍薇一人。 寄虹在伍薇身旁坐下,笑问:“沙坤办成了?” “赵财那个怂包,沙坤就挂了一撮头发在他床头,就吓尿裤子了。你只管去瓷矿,这回再没人敢找岔了。” “哈,这主意妙。怎么谢你啊?孩子的东西备齐没有?” 伍薇眸中笑意甚浓,“不急,和谢媒礼一块吧。”掏出庚帖,往寄虹面前一推。 这事不意外也不惊喜,严冰成日挂在心里,前一阵子寄虹的的确确盼着这一天呢。可现在,她垂下眸子,没打开。 伍薇笑,“是了,生辰八字还能不知道,不用看——” “我想再等等。”她慢慢把庚帖推回去。不敢看,里头肯定是严冰亲笔,看了难受。 伍薇愣了,“等什么?” “等……”怎么说?等叶墨离开青坪?等她解决没退彻底的婚约?说不得。只能随口胡诌,“……等他买一个大点的房子再说。” 伍薇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她心里发虚,不敢对上她的眼睛。许久,伍薇收起庚帖,“你说的话,我会原原本本跟他讲。你们俩的媒人,我暂时不会做了。” 寄虹见她起身要走,有点着急,“我其实……我不是……” 伍薇打断,“你不是贪财的人,我懂。谁都有那么几件说不得的事,我也懂。我呢,年岁比你长些,男人的历练上比你多些,听薇姐说一句,对付男人是可以瞒骗哄拖耍手段,但你不信他,不信任他,是你心根上的毛病。病根不除,嫁不成。” 寄虹呆呆地望着伍薇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个声音反驳:我怎么不信任他了?他处事周到,我不知道多信任他啊! 另一个声音说:那你怎么不敢说出实情呢? 她问自己,如果换成沙坤,敢吗?敢的。沙坤才不会把叶墨放在眼里。换成姚晟呢?也敢的。姚晟肯定理解叶墨是个王八蛋。 惟有严冰这位大少爷,她不敢。她能猜到他的反应,要么冷若冰霜,要么怒火中烧。 果然,严冰一连几天对她不闻不问。他不来窑厂,她硬着头皮去找他,这就是求和的意思了,但他冷冰冰地说:“找我干嘛?不怕破屋子脏了你的鞋?” 路上准备的一肚子好话顷刻烟消云散了。她硬邦邦顶回去,“谁找你?我来看小白。”把带来的馄饨一股脑全倒给小白。 严冰隐约猜到寄虹有苦衷,但骨子里仍是个高门少爷的他觉得被大大扫了面子,下不来台。虽然面上表现得洒脱,沦落到靠女人养着委实是他的一块心病,她却偏偏挑这个症结打击他。本来几句软话能让他消气,两个人各自脾气发作,针尖对麦芒,就记不得为对方考虑了。 于是严冰狠狠把门摔上,气哼哼地想,再也不要和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说话了!随即补充了一个时限,暂定……五……三天吧。 然而,才过了两天,他就把这誓言抛到九霄云外。 青坪的雨季是瓷行最难熬的季节,今年更是来得格外凶猛和漫长。 好几个月雨多晴少,间或来一场大暴雨,窑厂苦不堪言,几乎处于半停工的状态。瓷窑通常是依山而建,山顶汇集的雨水倾泻下来,洪水爆发似的,从烟道、进火孔等处灌进去,堵都堵不住,要是有人在里头,能没过头顶。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