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坤还没接话,寄虹就瞪起眼睛。 “我还没说完呢,”严冰笑道:“不过晚上住宿时还是可以做些手脚。”虽然他现在是案犯兼伤员,躺在床上照样指挥大局。 沙坤以为自己领会了他的深意,意味深长地笑了,“懂了,给你们俩一个房间。” 严冰:…… 寄虹:…… 犯人没有带书童的道理,但寄虹把小夏收进霍家,带他一同进京,毕竟她另有要务,不能时刻照料严冰。 启程前夕,小夏同丘成道别,丘成说:“安定下来,把地址告诉我,我会给你写信的。” 这对一个姑娘家已经算是相当主动了,可惜小夏在这方面缺根弦,就只傻乎乎地点点头,“我会好好跟少爷学认字的。” 丘成忍俊不禁,“还有件事,我的真名不是‘成功’的‘成’,是‘越瓶秋水澄’的‘澄’。” 小夏没听过这句诗,“哪个字?” 丘澄展平他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一边絮絮地嘱托,“我没跟旁人说过,只告诉你一个,你可记好了不许忘……” 在瓷行这个低微的行当,姑娘家的闺名并没有多么宝贵,但是特特告诉对方,便有些微妙的意味了。小夏一点一点咧开了嘴,在她写完最后一横将欲抽手时忽然合掌握住,轻唤道:“澄……丫头……” 丘澄睫毛扑闪了一下。阔别十几年的称呼了啊,从未敢奢望有朝一日还能重见天日。她垂下头,未作声。 小夏提高了音量,向全天下宣布似的大声叫出来,“澄丫头!澄丫头!” 爽朗的声音鼓舞了丘澄,她终于扬起笑脸,中气十足地回应,“哎!是我!” 我叫丘澄,我是火工,也是女子。 从青坪一路向北,春.色渐浓。行至京城时,已近清明踏青时节,游人如织,有的好奇望一眼囚车,有的见怪不怪自顾自嬉闹,生生死死都不过眼。 京城是不战而降的,与硝烟未尽的南方相比,歌舞升平,街市上已初显太平盛世的雏形。寄虹却无心看那些气宇轩昂轻歌曼舞,她心事重重伫立在刑部大牢的门口,看着囚车缓缓驶入,厚重的大门封住那一角囚衣,忽觉北方的三月天,仍有摆不脱的凉意。 寄虹和沙坤等人没有入住驿馆,而是被金胡子接到了府上。金胡子已经封侯,但没有架子,反比上次热络得多,大笑着迎出门来,和沙坤抱了个满怀,“沙老弟啊,我早说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哈哈哈!” 又转向寄虹,“‘女老大’,佩服!咱们是不打不相识,没有疙瘩吧?” 寄虹本来是忐忑的,一见金胡子如此豪爽,也就从善如流了。 酒菜摆在内厅,门一关,是颇为私密之处。金胡子遣走下人,只请寄虹沙坤两个,知道他们的心思,一句废话都没有,“叶墨案我打听了,这案子不大也不难,刑部提到京里是想在这个交替的当口,做出个样来保乌纱,那是攒足了一万个劲要认真干的,绝不会再错判了。牢里也打点过,严冰吃不着苦,放心吧。” 寄虹千恩万谢。 “倒是你这个面圣的事,”金胡子继续说:“眼下还拿不准是个什么情况。听说皇上看见你那个瓷瓶,亲口说要你进京的。要说赏吧,一道旨意就够了,犯不着这么费事啊。” 寄虹不由想到当年“窑变瓷”惹出的祸端,不安地问:“皇上是不是认为颜色怪异不吉利?” 金胡子认真地思量片刻,摇摇头,“也不像。昨儿还问你们到哪了,看神色挺看重你的。皇上礼贤下士,爱民如子,为捕风捉影降罪似不可能,但终究圣意难测啊,小心为上。” 两日之后,金胡子带回消息,皇上会在金府召见寄虹。寄虹高高吊着的心才放下一丁点,毕竟皇宫那种威严之地,她可能连话都说不囫囵。 “皇上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赏什么你就接着,”金胡子郑重地交待,“旁的话千万不要多说。” 夜凉如水,一盏盏星灯渐次点亮,是个良辰吉日啊。 寄虹睡不着,想起严冰入狱前一晚也是朗朗星空,两人倚窗诉别,严冰安慰她,“从路上的境况看,皇上似有励精图治之意,这个案子应该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一路上寄虹都在思量一件事,离别在即,终于问出口,“那么‘冰纹案’呢?有没有重审的可能?” 严冰悚然一惊,急急阻止道:“你不要胡来,此事非你我可以撼动。” 可是,事在人为啊。面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丘成没有,严冰没有,青坪和白岭千万瓷行人都没有,但是她有,是“霁红”赢得的。命运轮转了一周,不该到了馈赠的时候吗? 翌日晨起小雨就绵绵不绝,忐忑地等到午后,终于见到一行人由金胡子引入,却不是戏台上黄罗伞盖滚龙袍,只一柄油纸伞,微服简从。寄虹没敢细看,慌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