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士兵都损失惨重,徐州仍然没有投降的意思。庞师古动摇了,面对这座死人比活人还多的城市,他怀疑攻占它是不是还有意义。 一封急报又放到了朱温的案上。他陷入两难。 此时晋阳的李克用兵强马壮,不可一世,已经与朝廷彻底闹翻。唐昭宗让宰相张浚领兵攻伐却屡战屡败。不得已,朝廷只好让朱温兼任河东东面行营招讨使,负责剿灭李克用。消灭这个宿敌现在于公于私都成了朱温的头等大事。 盘踞兖州、郓州的朱瑄、朱瑾则跟李克用同气连枝,蠢蠢欲动,不时出兵威胁汴州的侧翼,这让朱温也很头疼。 如果徐州久攻不下,十多万大军被拖在这座坚城之下,朱温将陷入被动。 关键时刻,敬翔进言道:“徐州是中原腹地,兵家必争之地。徐州之敌一日不除,则如心间之毒,腹中之刃,我会被左右掣肘,早晚为其所害。” 敬翔的话坚定了朱温啃下徐州这块硬骨头的决心。 景福二年(893年)四月,朱温亲赴徐州战场。当他出现的时候,城外欢声雷动,汴州军士气大震。 时溥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绝望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朱温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他带着全家老小缓缓登上徐州城中的燕子楼。一个士兵木然地将火把丢进洒满了硫磺的柴堆中。 “轰”一声,熊熊大火如一条恶龙,瞬间吞没了这座名字优雅的小楼。时溥全家葬身火海。 连续征战近四年,在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后,朱温终于平定徐州,除掉了心腹之患。 他抬眼望去,偌大中原,还能与他抗衡的只有兖州、郓州的朱瑄、朱瑾二人。 东征齐地,成为他必须要祭出的一刀。 就在前一年,朱温曾率军亲征郓州,那一战让他终生难忘。 当时朱友裕以精兵五千为先锋,一路长驱直入,直抵斗门。 没想到刚刚入夜,朱瑄就率军万余人来袭。朱友裕打仗一向谨慎,不愿意在敌情不清的情况下与敌军在黑夜中纠缠,于是主动退却。没想到这一退却苦了后面急急忙忙赶来救援的朱温。 听说敌军大举来袭,朱温心急如焚,只带了数千轻骑,连夜直奔斗门。赶到战场已是第二天清晨,看着空无一人而凌乱的军营,朱温愕然。 远处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朱温挥鞭疾驰,登上一座高坡观望。他的身后紧紧跟着一员大将,手持着一根长得有些夸张的铁槊。 不出意料,疾奔而至的正是郓州骑兵。 朱温面沉如水,他冷冷地看着尘土中挥刀而来的敌军。沉吟片刻,他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估摸来者不过区区千人。这点人就想来要我朱某的脑袋,简直太不把人放在眼里。德坤,与我下去,杀个痛快!” “我先去!”那将把长槊一挺,厉声道。声未落,人已去。 朱温微微一笑。这才是他的部下,这样的部下才配得上他的战袍。 张归厚,字德坤,和葛从周一样都曾是黄巢军中的骁将。黄巢败亡之际和他哥哥一起投靠朱温麾下。而带着他投降的大哥就是曾经在汴州城外把张晊玩弄得几乎崩溃的张归霸。 不久前攻击徐州的作战中,张归厚在九里山与徐州兵不期而遇。曾经归附朱温后来又叛归时溥的陈璠正好在军中,被张归厚一眼望见。张归厚恨透了这个叛徒,当即瞋目大骂,驰骑直往取之。没想到敌军一箭射来,正中左目。张归厚大喝一声,拔箭而出,挥槊大战,把徐州兵杀得大败溃逃。 这就是张归厚,和他大哥同样不怕死,同样勇猛过人的一员虎将。 有这样的虎将相随,区区千余骑,朱温又怎会放在眼里? 朱温与张归厚只带百骑,并肩杀入敌阵。刀光骤起,鲜血翻飞,郓州兵倒下了一片。但他们就像被巨石砸开的水纹,瞬间向外散开,很快又复卷而至。 他们的人数是对方的十倍有余,如果这样还被击败,这个残酷的世道上将再无他们的生存之地。 朱温和张归厚,齐声呐喊着,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沙哑,一个浑厚,在尘土飞扬的杀戮沙场上如同合奏的激越之音。 朱温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了。只有在刀光和鲜血中,只有在万马军中,他才能完全忘记一切焦虑和烦恼,他才感觉自己找到了灵魂之所。 他嘶叫着,全身血液都在沸腾,一个个敌兵在寒光中滚落尘土。 张归厚却感觉到了异样。丧命在他槊下的敌兵越来越多,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