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修援笔蘸墨,低头笔走龙蛇,“时间过得真快,你与舜华儿时玩闹嬉戏的场景似乎就在昨日,转眼间竟都长成大姑娘了,也到了该当谈婚论嫁的年纪。”容子修扫了容佩玖一眼,感叹,“你随你爹,性子洒脱,不拘小节。舜华与你恰恰相反,少年老成稳重,克己自持,从不允许自己犯下任何过错。常言道,阳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时常在想,以如此小的年纪名动四方,对她而言,究竟是幸或不幸?她自小便活得一丝不苟,喜怒不形于色,每走一步都力争至善至美,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以至于养成了个淡泊的性子,心中所喜从不与人分享,心中所爱亦不会放下身段去争取。” 容佩玖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候着容子修的下文。果不其然,只听到容子修话锋一转。 “既然你已清楚褚清越登门所为何事,那么,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是,伯父但说无妨。” 容子修行云流水般回锋收笔,将紫狼毫笔搁在紫檀雕海水兽笔格上,盯着刚刚写好的“静”字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将青玉貔貅镇纸从宣纸上移开,一把将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铺开一张空白的宣纸,重又提起笔,“你大姐对人动心不容易,你可否成全她这一次?你年岁尚小,东陆除了褚清越,还有无数青年俊杰,其中自有你的良配。再说,两姐妹争一个男人,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恕小九无能为力,褚清越并非小九能够左右之人。”容佩玖答道,声音不卑不亢。 容子修把笔重重地往桌上一掷,厉声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你大姐抢了?!你是不是以为,以你如今的成就,我们这些长辈是不够格管你的了?!” “伯父严重了,小九不敢。” “不敢?!”容子修嗓音陡地升高,“这世间还有你容佩玖不敢的事?!从你自作主张选择杀修开始,你可曾有半点将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容佩玖垂眸不语。 容子修闭眼深吸一口气,语气略微缓和了些,“小九,我问你,你大姐平素待你如何?” “大姐姐待我很好。” “你也知道?!从小,你大姐便处处为你着想,处处让着你,处处护着你。小时候,你性格孤僻不合群,你大姐想尽各种办法为你找寻历练的队友。你爹去世之后,是你大姐不分昼夜地陪着你,安慰你。你擅自选杀修,你大姐在我面前为你说尽好话,求我不要追究于你。你说说看,你大姐可有半分对你不住之处?!” “并无。” “既如此,为何你却要做出令她蒙羞之事?!为何你却要将她置于如此可笑的境地?!为何你就不能也关爱你大姐一次?!再者,你大姐与褚清越的婚事,明明是我与已故褚宗主一早就定好了的,现如今因为你,他褚清越不认账了,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你让你大姐以后怎么见人?!你究竟要如何才能改变心意?!” 容子修的咄咄逼人让容佩玖胸中升起一股乱流,好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番说辞下来,他占尽道理,自己却俨然是那不懂知恩图报、不知羞耻之流。然而,撕破脸,现在却还不是时候。父亲的死因尚未查明,她不能因为这件事先乱了阵脚。 “父亲!”容舜华走了进来。 见到容舜华,容子修神色略微缓和了几分。 容舜华走到容佩玖身旁,突然朝容子修跪下,“父亲,舜华并未对褚宗主动心,褚宗主也并非舜华心中良人。小九既与褚宗主两情相悦,还请父亲成人之美。小九与我同为容氏族人,与褚清越结亲的是小九还是我对于两家来并无分别。” 容子修恨铁不成钢,“这褚清越原本是为你定下的,如今他属意他人,你就不会觉得难堪?” 容舜华笑着摇摇头,“叔父故去得早,小九这些年来过得很是不易,如今有人能疼惜她,我高兴还来不及,岂会觉得难堪?” “你!”容子修气得说不出话,“他褚清越出尔反尔,你叫我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父亲与已故褚宗主的约定乃是口头上的,一未交换信物,二未下庚帖。再说,这口头上的约定并无外人知晓,父亲无论如何也不会失了颜面的。” “你先起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