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掌心。 北狄的大帐,营火烧得极旺。 顾云康穿着狄人兵士的甲衣,长刀扔在一旁,与几个同样装扮的北狄人,蹲在一座营帐的背风处。 人人手里都拿着酒碗,酒坛子就摆在脚边,端起来就是一大口。 他们没有所谓的下酒菜,也没有肉,那些喷喷香的好东西,都送进了大帐里,传出来的是歌舞琴乐,是夹杂着各种笑声的大段狄语。 那是安苏汗的三儿子阿图步的大帐,喝酒寻欢是常事。 顾云康已经和从裕门关逃回来的一些兵士混熟了,他狄语流利,酒量又好,根本不怕与人吃酒,但他还是很谨慎,决计不会吃醉,他怕醉后冒出汉话来。 那日,顾云康孤身跟上了都呼撤退的军队。 都呼逃得匆忙,好在天大亮了,顾云康的视线没有受阻,他跟上了都呼,也有足够的工夫观察左右路线。 道路并不好辨,或者说,很多时候他们行的也不是什么路,积雪、黄沙、碎石,直到抵达绿洲,都呼才停下来休整。 彼时,聚集起来的人数不算多,不知道是都被拦在了半途上,还是走着走着迷路了。 都呼的脸色很难看,哇哇大叫了一通。 他们在绿洲上停了半日,陆陆续续的,还有些小队寻了回来。 人人都很狼狈,顾云康在其中并不突兀,他还找到了几个熟人,先前他混在鹤城里时,曾跟这几个狄人吃过酒。 顾云康脸上的伤疤太特别了,别人总能记得他。 当然,山口关一战死伤太过惨重,不止都呼挂着火,其他人也在为战死的朋友悲伤,他们也就没有想到,在都呼设局瓮中之鳖失败之后,山口关大战之前,他们谁都没有见过顾云康。 想那些做什么? 死了那么多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活下来的认得的人,就足够抱头痛哭一场了。 顾云康编造了出身,编造了一众亲朋好友,北狄由众多部落组成,不少游居在草原各处,也没法求证真假。 也是有这几个人的作证,顾云康这个在北狄营中相对面生的人,并没有被拆穿奸细的身份。 顾云康跟着都呼的军队到了北狄大帐之中。 如他们先前掌握的情报一样。 安苏汗的三子阿独木说服了他父亲,在去岁冬天,奇袭北狄得手,都呼平白得了这么一个大功劳,当即就偏向了阿独木。 都呼虽兵败而归,但安苏汗并没有责怪他,只是觉得遗憾,若能在坚持一月两月,后续状况大抵完全不同。 让安苏汗动气的是他的四儿子阿图步。 先前安苏汗旧疾复发,昏昏沉沉病了一阵,阿图步偷了了他的虎符,调兵攻打裕门关,不仅毫无收获,反而折损几千精锐,这让回过神来的安苏汗忍无可忍。 若非裕门关损兵折将,在汉人火袭山口关时,这些骑兵说不定还能内外夹攻,让汉人大军腹背受敌。 既然都要损,当然要损得有价值,而不是白白的死在裕门关下。 安苏汗心眼小又锱铢必较,哪怕是对儿子,这种不听话的儿子,他也毫不留情。 阿图步挨了他一顿鞭子,抽去了几乎半条命,让被抬回营中,这些时日一直在养伤。 安苏汗带着牧民往草原深处又退了百里,把这前沿大帐留给了此次立下战功的阿独木。 阿独木得了功绩,得了安苏汗的赏识,又打压了阿图步,整个人飘飘然,他现在惹不了北境,但北境的守军也惹不了他,他整日吃酒寻欢,连将士都跟着松散了。 毕竟,安苏汗还在后方养病,这里,谁也管不着他。 第702章 他是顾家儿郎 顾云康就冷眼看着,时不时从旁人嘴里打听些消息——安苏汗具体驻扎在何处、他的其他几个儿子又在哪儿、阿图步的伤势如何了、阿独木又是从哪儿掌握了这条能在冬季直插北境的密道。 打听得多了,或者说,在阿独木的大营里走动得多了,顾云康对这个三儿子的性格也有了些了解。 胆子大、心眼多、不是什么草包,但阿独木也狂妄。 有阿独木这样一个人,即便彼时安苏汗病了,阿图步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虎符,让几千骑兵离开草原。 那场在顾家人眼里怪异又毫无意义的偷袭裕门关,从北狄皇族来看,不过是阿图步被他的兄弟们算计了一回而已。 算计他的,也许是阿独木,也许是其他兄弟,人人都盯着安苏汗的那把椅子。 顾云康已经掌握了许多情报,也借着回忆逃难和一些兵士攀谈,再次确定那条密道沿途的状况。 他现在有七成的把握回到北地,也有同样的把握把朝廷将士引到这里,可他还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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