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之间归来,落在廊柱下的栏杆之上。内外侍候的人一片低沉, 发出呜呜的哭声, 有人落泪, 有人哽咽——相伴这么多年,徐泽对待宫人一向是很好的。 花丛中昨夜新开的娇艳花朵让夜雨打散了, 凋得落红满地。问琴阁的小侍奴跪在地上扫净这些残余花瓣, 他手指微僵, 落红从襟袖之间被风拂走。 小少年回眸一望, 见到里面有人群来去, 来收办丧事的姑姑和上了年纪的爹爹们将屋里的院子摆件儿一并收起,将跟着徐长使一同入葬。 无逍哥哥就守在门口, 见到来人料理后事时,便俯身行礼,将一个个从未见过的、面色冰冷的人请进去。在宫中的侍君一旦过世,将葬入皇家的陵寝, 与家人死生不能相见。 问琴阁前烧了半个火盆,里面是一些徐泽贴身的物件。无逍慢慢处理这些事情,他坐在门槛边儿上,总觉得眼前像是在落雪, 有一片花白的感觉,可眨一眨眼,却又没有。 从那次送孟公子走之后, 无逍便已对自家郎主的身体心中有数,这几月下来,该哭得都哭了,没有办法,人哪有那么多的泪可以流呢? 但这一片静寂肃穆的气氛之中,一个本不应至此的人停在了无逍的面前。他抬头上望,见到了陛下身边的宣冶女使。 无逍连忙起身,行礼道:“宣冶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因之前夜雨,在归元殿时的那一幕,徐泽的后事并未太过隆重,但也是合情合理,在制度之内,只是陛下也未来看过就是了。 宣冶的神色也并不好,她眉宇之间绕着一股疲惫之态,好似近日来已有许多不该发生的事情降临。虽然依旧长身玉立、风姿卓然,但嗓音却是倦怠沙哑的。 “不算是什么要紧的,却想嘱托小郎一件事。” 无逍道:“您请讲。” “晏公子如今,身体贵重,又受了罚。我想着,大抵是不能知道这件事的。请小郎隐瞒,只说是徐长使病了,闭门谢客。” 无逍怔了一下,心里估摸着这是陛下的意思,便颔首道:“我知道了。” 宣冶旋即点头,心中却想着求娶阿青的事情也应再放一放,如今陛下心情不好,不该急于一时。 天边晴朗,鸟雀啁啾,一切都是光明而温柔的。连问琴阁里也没个动静,静悄悄的,那些哭声累了,也就和缓下来。 她站在院门边,望了一眼搬出去的物件东西,见到火盆里在烧诗稿,上面大约是徐长使的字迹。 无逍的手畔还有一些,是落了红戳的诗稿,字字都精细,写得却不是什么闺思与宫怨,也不是什么追忆昔日少年时的活泼诗词。 是豪词,是写的锦绣江山、江河万里,写金戈铁马入梦,踏破横穿北方的冰河,里面还掺杂着一两首文人歌颂殷璇作的诗,宣冶当年与她征战北疆之时,女帝挂帅亲征,斩落叛贼乱党的头颅,在滔天血雾、遍地尸骸之中痛饮,整个北疆为之俯首。 那一年,陛下才十六岁。 十年转瞬而过,域外诸族,至今不敢提殷璇的名字,紫薇骤临,帝星降世。 宣冶站在这里看了一会儿,随即便跟无逍告辞,嗅到风中慢慢散去的书页焚烧的味道。 徐长使爱慕过陛下吗?她脑海中忽地浮现了一瞬,随后又慢慢地消散而去。 或许吧。 ———— 晏迟养了一些日子,才将身体慢慢养好。他整日窝在屋里不动,若是阿青百岁他们不讲,也并不知晓外面是个如何的情形。 在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一件好事。阿青他们几个心细如发,到处都料理得无比细致,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地方。 期间东吾来了几回,不过是跟他闲聊,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越是闷,日子便过得越快。江情那边儿盛宠多日,不知道受了什么算计,他这边倒是安安稳稳的,整天就是看些书、练练琴和绣工,许久不摸琵琶,手都生疏了。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