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问拿手,吵架不行。 因为下放几年,人生遭遇重大变故和打击,原本六十岁出头的他此时看起来竟像个七十来岁的老人,满脸写着沧桑。 “李同志,你来啦。”他佝偻着背,头发花白,穿着一件长衫,因为被四合院里的租客推搡,衣衫皱皱巴巴的,说话间抬手慢悠悠理了理衣裳,竭力维持一丝体面人的尊严。 “钱大爷,您身体还好吧?快坐着歇会儿。”李记者又给他介绍了同行的梁宝珍。 梁宝珍看见钱大爷脸上的疲惫,只问了声好。 “你们进来坐会儿,喝杯茶吧。” 这处四合院是座标准的两进四合院,方方正正,现在一共住了六户人家,作为房子主人的钱大爷被挤到狭窄闭塞的西耳房住着,他平反回来后虽说是拿回了房子,却又没完全拿回来。 房子名义上是他的,可住户们没把他当房子主人,挤挤凑凑只给他住西耳房,那最宽敞的正房被一家姓王霸道的占着,每个月只给钱大爷两三块钱房租。 钱大爷找过街道办也找过房管所,可讲理的拗不过不讲理的,加上这四合院从被接管到被没收到物归原主,时间久,又牵扯太多,实在是不好管。 梁宝珍跟着两人进了西耳房,看一眼这个四合院,院子其实不错,可是住户们四处放着杂乱的东西,将院子占得满满当当,院子中间牵了好几根线晾衣裳,各家各户又放着桶啊盆啊在中间,加上有人的包裹乱扔,看起来乱糟糟。 “你们喝茶。”钱大爷给两人泡了杯茶,茶饼还是他以前学生上门看望送的,钱大爷每天掰一点儿,慢慢品茶味,不过品到的都是苦味。 “钱大爷,我们这回是想来跟您聊聊做个报道。”李记者一个月前就来过一次,不过被钱大爷拒绝了。 这回,他还是拒绝了。 “我这点儿事儿有什么能播出去的,你们喝口茶和我唠两句可以,接受采访就算咯。”钱大爷摆摆手,他一直是个体面的文化人,后来当了某高校副校长,结果被打成臭老九被□□下放,遭了几年罪,早已经将人的棱角磨平,加上唯一的亲人意外离世,他看淡一切,只求个安稳日子。 李记者也没勉强,他跑新闻多年,很多时候也不是都能成稿的,兴许听了十个故事,只能报出去一两个,都正常。 放下茶盏,他询问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钱大爷,那咱们就随便说说话聊聊天。” “哎,那挺好。”钱大爷坐在凳子上,外面阳光照进来,他坐在阴影处,不见光。 “我刚听着闹哄哄的,怎么着,您要卖房?” “是有这个想法。”钱大爷叹口气,“在这儿住着难受,我想回老家去住,干脆想着把这个院子卖了算了。” “可这里头那些住户不同意?” “是啊,头前儿来了个看房的,硬是被他们搅黄了,把人吓得直接跑了。”钱大爷能遇上一个愿意来看房的不容易,毕竟这个年岁,很少有人能花大价钱买一套四合院,他也是想碰碰运气。 “是不容易啊。”李记者就笑,“这么大个院子,没多少人能出起这个钱吧,更别提院子里还住着一群难缠的人。” 梁宝珍在一旁品着茶,默默听着,听到这里终于开口,“钱大爷,您这四合院打算卖多少钱啊?” 钱大爷只当是大家随口打听,便回她,“喊价两万二,原本想的两万五,不过院子是有些乱,这几年被那些租房的弄得乱糟糟,麻烦事儿也多,不过这个价也不好卖。” 李记者常年跑新闻,知道的消息多,给他提议,“您卖给房管所啊,让他们接手。” 之前是不允许私人买卖房屋的,偶尔有卖房的都卖给房管所了,再由房管所出租管理,就这一两年,上头才提出来允许私人买卖房屋,不过这年头谁能有多余闲钱买房呢?少啊! 钱大爷摇摇头,“排着号呢,房管所资金也转不动,说暂时还买不了我这处。不瞒你们说,我现在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宁愿回乡下老家住最后几年,也不想在这儿过糟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