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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只是见一面,也不至于损害谁。

    在焦躁不安中,汤执等到了周二。

    周一夜里,他睡得很早,做了两个噩梦,几次在夜晚惊醒,坐起来看着黑暗的房间发呆。

    再审维持原判的噩梦把汤执一遍一遍地拖向地狱。他在四点半起床,洗了个澡,吹头发的时候盯着镜子里苍白得如同鬼魂的自己看了几秒钟,抬手把浴室的灯熄灭了。

    他把头发吹干了,也没有开灯,抓起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打开来看,和徐升的短信往来还停留在上周。

    手机屏是浴室里唯一的光源,整个屋子都是黑的。

    汤执想和徐升通一次电话,哪怕听徐升骂他。他不想一个人待着了,慌乱得快要疯了,但那是错的。

    骚扰徐升是不对的。

    汤执看着浴室手机短信界面,用很轻的音量说“徐升,我好怕啊”。

    他听见自己带着惊惶的声音,闭了闭眼睛,又说:“我好怕啊。”

    手机屏幕暗了,忽然之间又亮起来,响起了音乐。

    五点钟到了,他设定的闹钟响了。

    汤执顿了一会儿,把闹钟按掉了,手指还没从屏幕上移开,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他愣了愣,点开来看,是徐升发来的,问他“是不是醒了”。

    汤执呆呆地看了很久,回徐升:“是的。”

    只隔了几秒,徐升给他打了电话。

    汤执接了起来,徐升没有马上开口,汤执听见了很轻的,来自徐升的呼吸声。

    少顷,徐升开口问他:“你还好吗?”

    汤执说“还好”。

    “汤执,”徐升说,“别怕,不用担心。”

    徐升声音很低,背景很安静,没有什么杂音。

    汤执很轻地“嗯”了一声,两人静了一段时间,汤执开口叫他“徐总”。

    “你现在还在出差吗?”汤执的左手抓着洗手台冰冷的边缘,问。

    过了少时,徐升说“是”。

    “什么时候回来呢,”汤执闭着眼睛,慢慢地说,“我东西还没有去拿。”

    徐升停了一秒,说:“明天。”

    “明天回来,”徐升说,“你明天来吧。”

    “好的,”汤执闭着眼睛,抿嘴唇,对徐升说,“那我明天来。”

    事都说完了,但他们都没挂电话。等了一阵,徐升突然说:“你昨晚睡了吗。”

    “睡了,”汤执骗他,“睡得很好。”

    徐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汤执说:“明天见。”

    “明天见。”徐升说。

    汤执强迫自己挂了电话。

    从出门到抵达法院,汤执眼前的每一帧影像都很真实,铭刻在大脑中,不过难以迅速理解画面所代表的含义。

    他的心跳一直很快,一声不吭地坐上旁听席,看与本场案件有关的人逐一出场。

    法庭的桌椅墙壁都有些旧了。

    木桌上的清漆发着油润的光,用手碰时有些粘稠。

    门又开了,汤执紧张地抬起头。远远看到席曼香。她穿着一套囚衣,精神还不错,面容严肃,似乎也很不轻松。

    她同样看了汤执一眼,僵硬地笑了笑,接着被带到了位置上坐下,低下了头。

    汤执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噩梦,又很快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去。

    时间的流速缓慢得使汤执感到煎熬。

    他看着钟律师慷慨陈词,徐升第一次见他时说的句子突然展现在汤执面前。

    “你不想和令堂在监狱外见面吗?”

    “想。”汤执缓慢地在心里说。

    下午两点零三分,汤执获得了好的答案。当庭释放和赔偿。

    汤执站起来,席曼香很短暂地抬了抬头,又像是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抬手捂住了脸,把头贴在桌面上,肩膀微微颤抖着。

    汤执觉得她或许在哭,睁大眼睛看着她的方向,眼前同样有一些模糊,又很快被他压了回去。

    忍耐和痛苦都会过去的。

    以后会好的,汤执想。

    他看着席曼香被带下来,也很慢地走向她。

    他和席曼香隔着玻璃通话十多年,后来见面她躺在病床上,现在一起站着,才发现自己比妈妈高了很多。

    汤执再一次看清楚了席曼香脸上的纹路,她十多年前纹的眉发青了,黑色的短发好像刚昨晚洗过,睡了一觉有些没规律地往边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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