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总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她能在某一瞬间,用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话,微弱地撩拨你的心弦。她们的身上总能带着人间烟火气,闪闪星河白,这个女人柔软得像是冬天里无声落下的那一场雪。 “在第二个橱的第五个格里。” 陆青婵起身去拿,她仰起头的时候,在萧恪的角度能看见她精致的下颌,和只掌可握的脖子。美人如玉,玉如美人。她拿着篦子走过来,绕到萧恪的身后,拆开了他的头发。 陆青婵的手法很轻,很快就把萧恪的头发散了下来,在烛光下他的头发像是缎带一样,厚而顺。陆青婵拿着篦子从头开始慢慢地梳着,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江南的天气啊,总是阴晴不定。可屋子里,除了灯烛燃烧之外,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她的手指落在他的发间,篦子起起落落,陆青婵的呼吸浅浅的浮在他的头顶。那些凌乱的纷杂的不堪回首的过去,渐渐的远了也淡了。 萧恪微微合上眼睛,靠在了椅子靠背上,离陆青婵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 陆青婵把缎带重新系好轻声说:“爷,好了。” 萧恪没有回答他。他闭着眼,呼吸绵长而均匀。 缺月挂梧桐,雨声时疏时密,打在银杏树叶上,打在青砖和黛瓦上。落在茸茸的草丛里,落在青色的苔藓上面。萧恪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披着氅衣,陆青婵蜷缩在八仙塌上,亦睡得沉静。 火烛已经燃到了底,幽微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吐息声宛若熟睡的猫。 这个女人有着好大的胆子,她睡在他的塌上,毫无规矩可言!可萧恪却从心底根本生不起气来。萧恪浅眠已久,夜里起了两阵风也会让他醒来,案牍劳形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有时夜半也会披衣起身看两页折子。今日竟难得能有一次好眠。 萧恪站起身走到八仙榻边,把刚才她盖在他身上的氅衣披在了陆青婵身上。他的氅衣宽大,把陆青婵裹得越发显得娇小了。她闭着眼,柔软得像一片云。 “朕从来都不信命。”萧恪的目光落在陆青婵的脸上,“可这一回关乎你,朕不敢不信。” * 次日天刚蒙蒙的亮起来,萧恪在院子里练了两套拳法,就听见陆青婵的房间门被推开了。陆青婵穿着赋闲时的月白色褃子,立在滴水檐下头,她有些迟疑地问:“我昨天是怎么回去的?” 萧恪接过有善递来的帕子擦汗,淡淡说:“你自己走回去的。” 陆青婵脸上露出一个苦恼的神色:“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离开了紫禁城,萧恪偶尔也会觉得陆青婵和过去不大一样了。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她像是紫禁城里的一花一树,寡淡又了无生气。萧恪至今还能想起陆青婵头一回从瀛台回来的时候,他见到她的模样。 那时她刚被从梁子上解下来,人还在昏睡着,皮肤白得反光,整个人像是个精雕细琢出来的瓷娃娃。如今,她头发也不似过去那般服贴地贴在头上,月白的衣衫被晨间刚起的风吹得鼓起,秀气的远山眉微微拧着,就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活灵活现来。 她站在廊檐的阴影里,檐下的灯盏落下的阴影正好落在她身上,陆青婵的身量被修得纤纤的,萧恪收回目光,把帕子丢给有善:“去换件衣服吧。” 陆青婵嗯了一声,这声嗯轻轻的飘进萧恪的耳朵里。这女人身上总带了一种莫名的让人想要怜惜的味道,或许是因为她的温柔,又或许是因为她的乖觉,萧恪无声的笑了笑,很快又抿平了嘴角。 * 苏州城的郊外是大片的农田,一望无垠像是一片绿色的海。萧恪有意吩咐侍卫和奴才们不要近前,他们都只好远远地跟在后面,只有萧恪和陆青婵两个人走在这一片春深似海之中。近处的是一片水田,萧恪带着陆青婵走到田边,里面的秧苗已经拔得很高了,突然陆青婵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低呼了一声:“这是什么?” “怎么了?” “这不知道是什么,卧在水里,好像在动,我看不太清楚……” 南方尤其是这样少无人烟的田地里,偶尔会有蛇虫出没,虽然也会有人撒些驱蛇的药,可也不是什么万全之策。萧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这浅浅一声呼,好巧不巧地打在他的心坎上,让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他前些年里来这儿的时候也遇见过蛇,那不过手臂粗的小青蛇,连咬了几个人。萧恪脑子里倏尔一空,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了心脏。这些蛇虫之类的毒物简直是世间至毒,稍有不慎,丢了命也不过是一息之间罢了。看着陆青婵那细白得近乎透明的颈子,弱得让人觉得揪心。 “没准是蛇,你站稳了,别动。”萧恪一面说着,一面随手从地上捡了根略粗壮些的树枝,小心地向陆青婵走去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