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这冥魔巨浪之中,难免溅到血污,或是直面那些恐怖的血肉。 梦无忧时不时受个惊,忍不住尖声惊叫,韩少陵早已烦透了。此刻状况危急,他嘴角都起了燎泡,对她再无半点耐心,干脆就用物理手段令她闭了嘴。 “到底走不走。”韩少陵咬牙切齿,“幽无命,看看清楚眼前是什么形势,你当真要拖着你的幽州军一起死么!” 幽无命笑容真诚:“谁死谁活,尚未可知。韩少陵,我若记得,会随手替你上几炷香的,安心去吧。” 韩少陵气结。 若是两支军队同行,还可相互照应支援,压力要减少一半不止。 但是和一个疯子又怎么说得通道理? 他重重地盯了幽无命几眼,临走时,忍不住又盯住了桑远远。 “幽州王,”韩少陵觉得这应该是他此生脸皮最厚的一刻,“桑远远说不定此刻就在桑州军中,你确定,要带着别的女人见她?” 幽无命被他惊得抖了下:“你自己不是抱着个野女人么,还管到我头上了?你想干什么?” 他警惕地盯着韩少陵。 桑远远更是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韩少陵豁了出去:“把她给我,待我平安归去,便赴天都,与桑远远和离。你,得你要的桑王女,我,今日必须带她走。” 他指向桑远远。 他对她,一见钟情。 他知道留在这里必死无疑,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韩少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若是平时,哪怕是九天神女降到面前,也不会令他这般失态。 幽无命笑得残忍:“哪用得着这么麻烦,你死了,婚契与同心契不就自行解除么。有在这里说废话的功夫,还不如赶紧去死一死。” 韩少陵见说不通这疯子,便盯住了桑远远:“跟我走,好不好?” 语气中满是祈求。 桑远远微笑,轻轻吐字:“不好。” 幽无命不再与他啰嗦,扯着缰绳,掉头回到军中。 韩少陵失望而归,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怀中的女子,已是满眼心碎。 幽军开始登城。 ‘尾啸’,到了。 整座外长城在冥魔狂潮的冲击之下开始如地震般地晃动。 ‘嗡嗡’声不绝于耳。 面对这样的攻势,就连幽无命这样的狂徒也不敢托大。他停在了城门下,身旁拱卫着亲兵,由自己的幽州军先行登墙,与冥魔拼杀。 伤亡必定是惨烈的。 但却也不算毫无意义,因为即便撤回内长城,也必定要直面这一波‘尾啸’。 只不过,内长城有充足的补给,有强弓劲弩,有火油,有投石车。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段被冥魔占领的城墙,以及自己的血肉之躯。 桑远远的心脏在微微地颤抖。她竭力忍耐,但眼眶还是慢慢湿润了。 幽无命很安静。他伸出双臂环着她,毫无顾忌地当着众军的面,把她的脑袋摁在怀里,用下巴蹭她的额头。 他的心跳依旧平稳。身上染了血,抹到了她的脸上、鼻梁上。在这一刻,无人会关注这些身外之事,众人的命运紧紧编织在一起,每一个人,都是亲密依偎的战友。 终于有人来报:“主君,百丈城墙已成功拿下!” “好。”幽无命立起腰身。 桑远远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时的场景。当时她像木头一样躺着,听到那染血玉简之中,飘出清润慵懒的声音,尾音仿佛还带一点笑意。 他说,好。 登上城墙,桑远远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眼前震撼的一幕,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冥魔本是像浪一样卷来,在城墙下越堆越高,踏着同类的身体向上攀爬,而此刻,它们已然变成了海啸。 几乎与黑铁长城同样高的血肉巨浪翻腾着,撞在城墙上,无数冥魔被这股巨力挟裹着,径直飞跃了外长城,落向缓冲带。 整个天空,都变成了暗沉的血色。 在这海啸中,幽军就像是河中的蚁球一般,紧紧团聚在一起,依托着彼此来求得一线生机。每时每刻,都有最强大的战士和冥魔一起倒下。 它们撞在临时搭起的黑铁防御层上,坚不可摧的黑铁,亦是发出了摇摇欲坠的‘咯咯’声。 有一处防御,即将被冲垮。 幽无命一跃而起,轻飘飘地落向那一处。 黑刀出鞘,带着灭绝的青光,破开血腥黑暗,荡出十余丈,将那迎头撞来的血肉巨浪绞成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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