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道:“这段时日有劳神医了,易容之事关乎李姑娘的性命,还望神医千万保密。” 钱恕道:“我省得,姑娘放心罢。” 十一娘拿出一个匣子递给他,道:“这本《金鉴秘要》乃旧唐孤本,家主说只有在神医手里才不负前人心血,神医切莫推辞。” 《金鉴秘要》是失传已久的医书,对行医之人而言是无价之宝。钱恕脸色惊愕,忍不住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真是旧唐孤本,满心欢喜,哪里还舍得推辞,暗叹对方好手段,道谢收下了。 厢房里炭火很足,晚词只穿着藕合缎薄棉长袄,坐在炕上玩七巧板。她脸上裹着纱布,缝隙间露出鼻孔和嘴巴,样子颇为滑稽。别人再三保证,总不及亲眼看见她安心,十一娘站在门边,一时没有出声。 她不知拼了个什么,来来回回地抚摸,动作间透着爱惜。十一娘悄悄走近,见她拼的是个戴蓑帽的渔翁儿,心中触动,她可是在重温留仙湖上那一场烟雨蒙蒙的旧梦? 那日不曾出现的赵琴,盒子里的糕点,所有他以为的巧合,其实都是眼前人的一片苦心。聪慧如她,早已洞悉他的心意,而她的心意,等他明白为时晚矣! 晚词闻到一阵幽香,道:“姐姐来了?” 十一娘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脸,道:“疼不疼?” 她笑道:“早就不疼了,钱大夫说过两日便能拆布了。姐姐事情办得顺利么?” 十一娘嗯了一声,道:“这渔翁儿拼得很像。” “随手拼着玩罢了。”她将纸板搅乱,拼成一个规规矩矩的方形,道:“姐姐这次来待多久?” “陪你过完元宵再走,我在城南租了一座宅子,拆了布便带你过去。” 在鲁王府时,虽然是个失宠的王妃,到了年下也有很多应酬,那些锦衣华服的命妇们大多知道她在王府的境况,眼神中透着同情,一转身便将她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晚词心知肚明,面上还要装作糊涂,郁结于胸,难受至极。 今年能与十一娘清清静静地过年,她喜出望外,拉着手说起置办年货的事,买桃符,金彩,五色纸钱,馈岁盘盒,说了一长串,又道:“我会写春联儿,剪窗花,这两样便不必买了,外头买的我也看不上。” 这兴高采烈的语气实在久违,章衡看着她,心想无论这条路多么难走,只要她欢喜,都无所谓。他深知她心高气傲,倘若知道他的身份,断然不肯接受他的帮助,他也不想做她的恩公,是以万万不能让她知道。 他笑道:“一切但凭小姐吩咐。此番经过宁州,有个姓濮的工匠,专工水磨竹器和木器,他娘子绣工极好,我让他们给你做了一双弓鞋和木屐,试试罢。” 晚词道:“是宁州濮仲谦么?” “你也知道他?” “湘痕姐姐有一双他做的木屐,爽滑滑的,很是别致,我一直想要呢。” 章衡是看章珮有一双,下雨下雪天穿,干净又好看,便想着给她也弄一双来。过去没送过她什么东西,这会儿看见好吃的,好玩的,恨不能都给她。 晚词看不见,他抬起她的腿,搁在膝头,帮她换鞋。她脚上穿着棉纱白袜,显出纤瘦玲珑的轮廓。章衡攥在手里,真个盈盈一握,似乎稍微用力便会折断。隔着手套,他也有点心荡神驰,忍不住在她脚心轻轻一挠。 晚词咯咯笑起来,他也笑了,按下心头那股痒意,替她穿上新鞋。 晚词下地走了走,十分舒适合脚,谢过他,便巴巴地盼起下雪来。 她这些日子行动离不得人,自从章衡来了,两个贴身伺候的小丫头和吕无病都闲了许多。吃饭布菜,端茶倒水,饭后牵着她散步,回房便读书给她听。他过去不晓得照顾一个人有这许多乐趣,到了拆布这日,还有些念念不舍,意犹未尽。 晚词徐徐睁开眼睛,镜中全然是另一张脸,过去的痕迹半点都寻不着,额头那道疤也消失了。 钱恕看着自己的杰作,不无得意道:“李姑娘,怎么样?莫说仇家,就是至亲见了你也认不出了。” 晚词只是发怔,章衡笑道:“钱大夫一双鬼手,果真名不虚传。”恭维几句,便叫吕无病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租的宅子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有六七间房,家具齐全,窗明几净,床帐被褥都是新的。还有一个服侍晚词的丫鬟,叫绛月。晚词不知她是何来历,只听十一娘说尽可放心。 朝东的一间房辟作书房,笔墨纸砚,四书五经早已准备妥当。 晚词站在门口,眼中酸涩,道:“姐姐这份恩情,当真叫我无以为报了。” 日光斜斜地照在她脸上,章衡看着,心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