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书吏道:“正是这话,我看那云州知州也是昏了头,当初判她绞刑就完了,非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果真免了那泼妇的死罪,叫我们做丈夫的颜面何存?” 晚词冷笑道:“你们说的头头是道,不如我跟章大人说一声,过几日把你们也带到集贤殿上去。” 她刚来不久,待人和气,两名书吏以为是个好性儿的,见她为了几句闲言摆脸色,不禁诧异,互相看了看,讪讪道:“我们不过是随口胡说,集贤殿哪里是我们能去的地方。” 晚词走到桌旁,将手中的《天宝旧录》往桌上重重一放,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云州知州是吕大学士的得意门生,难道他的脑子没有你们清楚!” 两名书吏脸皮臊红,这才知道她的脾气,一声不敢吭。 第六十四章 云州案(下) 值房的灯又亮了一夜,章衡闭上酸胀的眼,蹙眉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敲门声一响,他立马警觉,睁眼看天已大亮了,走过去打开门,见一名兵士站在门外,道:“什么事?”兵士道:“章大人,小范主事求见。”章衡正要说让她进来,稍微一想,道:“你先送盆热水来。” 值房的灯又亮了一夜,章衡闭上酸胀的眼,蹙眉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敲门声一响,他立马警觉,睁眼看天已大亮了,走过去打开门,见一名兵士站在门外,道:“什么事?” 兵士道:“章大人,小范主事求见。” 章衡正要说让她进来,稍微一想,道:“你先送盆热水来。” 兵士端来热水,章衡洗了把脸,拿茶漱了口,对镜整了整衣冠,方才让晚词进来。 晚词见他面带疲色,再看桌上堆成小山般的刑律条令,心中了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笑。 章衡对她这样的笑太熟悉了,翻译成言语就是我已有了主意,而你还在苦苦寻思,真是个蠢材。 骄傲自负,目中无人的赵琴时常露出这样的笑,换作过去,章衡决不搭理,如今不同了,顺着她道:“少贞,你在笑什么?” 少贞是范宣本人的表字,晚词道:“骆氏一案,大人可有把握?” 章衡道:“骆氏罪不至死,但我思来想去,只有嘉佑二十六年那条敕令能免她一死,倘若大理寺和察院那帮御史一味强调祖宗之法,圣上未必不会动摇。” 这话就是说没有把握,晚词更得意了,唇角笑意也更深,道:“若今律无条,求故事之比也。其无条,取比类以决之。卑职知道一桩故事,与骆氏一案十分相似。” 章衡眼睛一亮,却不是装的,忙道:“什么故事?” 晚词道:“贞观年间,长安有一男子诬告妻子崔氏不事舅姑,将其休回娘家,不久便娶了新人。崔氏怀恨在心,一日藏刀于袖中,等前夫深夜从酒馆出来时,挥刀向其头颅。前夫仓惶躲过,被砍下一条手臂。次日崔氏向官府自首,太宗听说此事,判崔氏徒五年。大人,一条手臂可比一根手指严重多了!” 章衡道:“唐律我也翻过,怎么不见提起?” 晚词道:“此案并未载入唐律,而在这本《贞观旧录》里。”说着翻开手中的《贞观旧录》,递给他看。 章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愁云顿消,满心欢喜,道:“此案鲜为人知,料想孟党也不知道,等到了集贤殿上,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桩官司我们便赢定了。” 晚词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但笑不语。这笑与之前不同,章衡从未见过,她唇角微扬,眼睛里透着柔光,不是小姑娘含羞带怯的那种温柔,而是历经磨难后的温柔。 章衡蓦然觉得心酸,拿起一本书转过身去放回书架上,又向她笑道:“三日后你也去集贤殿罢。” 晚词想去又怕惹人注目,犹豫片刻,想着有章衡在,谁会注意到自己小小一个主事呢?便答应了。 她起身告退,走到门口,鬼使神差般回身问道:“倘若此案与变法无关,大人认为骆氏该死么?” 章衡看着她,道:“漫说他们尚未完婚,不算谋杀亲夫,就是完婚,她身不由己许嫁丑夫,心生怨恨原是人之常情。鲁铁匠只不过被砍下一根手指,何必叫她偿命?” 出嫁从夫,不从便成了泼妇,晚词何尝不是世人眼中的泼妇?她不仅是个泼妇,欲置宋允初于死地的她还是个该死的毒妇。过去的事她永远无法告诉章衡,然而听着他这话,似乎说的不是骆氏,而是她。 这世上许多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婚姻亦是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