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着眼看他,道:“怎么,大人明日不方便?”章衡将遗书搁在一旁,笑道:“没有,只是我想元宵佳节,人家成双成对地赏灯,咱们成双成对地查案,真是别具一格。” 晚词忍不住也笑了,道:“咱们查完了,再去赏灯也不迟。”又道:“我还约了正林明晚在丰乐楼猜灯谜呢。” 章衡站起身道:“你倒是忙得很。”看看时辰,道:“我待会儿要去孟府听戏,就不留你吃饭了。” “孟相请你去听戏?这不是鸿门宴么?你为何要去?”晚词睁大眼睛,满眼都是不理解。 章衡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笑道:“只是寻常走动,没那么严重,不会有事的。” 晚词还是担心,想跟他去又怕添麻烦,道:“那我在此等你回来再走。” 章衡眨了下眼睛,道:“好罢。” 两人说着话,田管家走到门口,想进去又怕撞见什么不该看的,便在门外扬声道:“少爷,轿子备好了。” 章衡答应一声,取了架子上的深青织金霞云纻丝鹤氅,披上便往外走。 晚词拉住他,道:“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问你。你上回送我的漆烟墨是在哪儿买的?” 章衡道:“傻妮子,那是徽州进贡的上品,太子给我一匣,我都给你了,外面哪儿买得着。” 晚词愣了愣,道:“这倒奇了,那封遗书用的也是漆烟墨,味道和你送我的一模一样。” 章衡闻言,也有些诧异。漆烟墨坚而有光,黝而能润,舐笔不胶,入纸不晕,写字作画都是极好的。这批上贡的漆烟墨里加了冰片,麝香等名贵香料药材,闻起来有一股特别的香味。 但墨锭化成墨水,写在纸上,味道自然淡了许多。他拿起那封搁在条几上的遗书,又仔细看了看。 闻了闻,是比一般墨色更黑些,且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但他毕竟没有晚词那样灵敏的嗅觉,分辨不出这香味是不是那批贡品的香味。 他相信晚词的判断,道:“太子给我时说皇上赏了他两匣,孟相两匣,他没舍得送别人,那么凶手的漆烟墨很可能是来自孟相手中。正好我去问问他,你在这里等我消息。” 晚词再三叮嘱他小心,才松开手,让他去了。 田管家在门外等了半晌,心里直犯嘀咕,这小范主事真够黏人的。 章衡走出来道:“田伯,少贞留在这里帮我拟几份文书,你叫人送些吃的来。” 田管家答应着,打发他上轿去了,这边叫人去厨房传话。 晚词吃过饭,坐在暖炕上看了会儿书,想出去走走,便起身披上斗篷,独自在庭院里散步。天上是一轮即将圆满的银月,照得五色石砌成的蜿蜒小径灿灿生辉。两旁树枝横逸,凤竹森森,都笼罩在清泠泠的月光中。 不知不觉走到湖边,夜风吹皱湖面,天上的银月在水中碎成无数星星点点。 晚词脸庞冰冷,欲去船室里坐一坐,却见外围的灯影里坐着两个女子,一色的白绫袄儿,红比甲,梳着丫鬟头,围着热气袅袅的茶炉子,唧唧哝哝地说着话。 忽有一句被风吹到耳边:“也不知那衣裳是谁做的,当个宝贝似的。” 晚词抿嘴一笑,悄悄走上前,又听见一句:“看针线,不像是好人家的女儿。” “好人家的女儿哪肯不明不白地跟男人好?十有八九是院里人家。” 晚词眉尖一蹙,心里骂道:“你才院里人家!” “唉!”一个丫鬟欠了欠身,长长地叹息一声,道:“管她是什么人家,少爷这一年比过去和气多了。奴只盼她把少爷伺候舒坦了,咱们日子也好过些。可别再像前两年,整日冷着脸,动不动便发火,吓得人大气也不敢出。” 晚词暗自怪道:他性子是不好,但也不至于这样坏,莫非前两年出了什么事? 另一个丫鬟咬着袖子,道:“说的也是,少爷自从做了官,益发不好伺候了,连田叔都小心翼翼的。你还记得三年前那晚么,外面电闪雷鸣,下着好大的雨,咱们两个在屋里睡不着,他从房里跑出来,一叠声儿地叫人备马,问他要去哪里,他也不说。平安哥他们要跟着,他也不许。自个儿出了大门,走到街上,又不走了,呆呆地站在雨里,浑身淋得透湿,中邪似的。” “怎么不记得,想起来奴还怕呢。”丫鬟抚着心口,道:“大家都说是有仇家给少爷下了咒,该请个术士瞧瞧。但少爷从来不信这些,也没人敢请。万幸现在好了,真是谢天谢地。” 晚词听得满心诧异,章衡向来冷静自持,丫鬟话里三年前的他简直好像疯魔了。 如今好了,是因为自己么?那曾经的疯魔,又是为了谁呢? “听说九少爷在外面又养了一个……”两人话锋一转,又说起章徵的风流事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