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所谓。 才拐进弄堂,黄鹦便看见了那个蹲在她家门前吸烟的中年男人,她的脚步再没心情轻快,白眼要翻到天上了。 她直接无视男人绕进屋里,上楼时没听见电视机传来任何的声音。 果然,家里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姑妈有两个弟弟,一个是黄鹦死了十几年的爸,一个是正蹲在楼下的、不成器的二叔。 这个二叔别的本事没有,哄起家中老母一套一套,说的比唱的厉害,而黄鹦祖母秉持着重男轻女的观念,每回二叔家里一有风吹草动,她就落实到行动上。最近二叔准备再婚,家里要装修、换新电器、订酒席等等费钱的事情。 那么钱从哪里来呢? 老太太身子倚着床尾墙,手里盛着一小簇提子,腿上放的碗中提子皮没几点,应该是才来一会儿。黄鹦嗓音清脆,说话直截了当,“奶奶又是要钱来的?” 上一次是在钱丞回海市之前,他们说二叔要开店做小本生意,生拉硬磨地‘借’了一笔钱走,也没下文了。 没等到老太太开腔,姑妈先过来塞给她一盆青梗菜,说着,“去,把这个青菜洗了。” 老太太很清楚自己是来磨人的,也不搭理黄鹦,叹了口气就说,“你弟媳家里坏得不得了,闹着要大办酒席,还要添置家具,你也知道阿聪手头不宽裕,给翩翩攒着的学费都想拿出来呢,这不家里实在吃不消嘛,过来问你借点。” “他两口子上医院检查过了,这胎是个儿子,我也跟阿聪说,将来孩子长大有出息,肯定要孝敬你,你是他姑妈,事事都为他着想,哪能不让你一起享清福。” 黄鹦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作响也遮不过她祖母说话声,她心里知道姑妈是因为疲惫而容忍,随老太太磨嘴皮子,但黄鹦却忍不下,把水一关,说着,“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又不是自动提款机,谁经得起您这样掏呀。” 小时候结结巴巴就不饶人,长大更是伶牙俐齿的没边了,老太太冷哼,“还轮不到你插嘴,别像个没爸没妈的孩子,缺少管教!” “妈你不要太过分了!”姑妈骤然驳斥道。 人活到这岁数多么擅长戳人痛处,可惜黄鹦对父母感情淡薄,不咸不淡的说,“我是缺少管教,但我脸皮薄,做不出赖着要钱的事情,您放心。” 老太太压根没打算给她留面子,“仗着你姑妈儿子不孝,趁机装乖弄巧,吃她的用她的,你脸皮薄?我看你是不害臊!” 黄鹦把菜盆往饭桌上一放,“既然您都这么说,咱谁也别朝姑妈伸手,明天一起上街乞讨去?” 上楼的黄聪听到这一句,当即朝地上‘呸’了一口,一巴掌对着黄鹦就要扇过去。姑妈扑上来挡开他,黄鹦踉跄半步撞到桌角,哐当一声,盆里刚洗的青菜打翻在地。 姑妈怒目而视,“你做什么!” 黄聪嚣张道,“做什么?我请她吃生活!瞧瞧她给你惯成什么样了?小赤佬这么跟你奶奶讲话,无法无天了还!” 姑妈不由得讽笑,“她可有哪句说错了?是谁无法无天?我告诉你黄聪,你敢在这里动手,我就敢报警你信不信?” “清官难断家务事,再说了,小东门派出/所有我兄弟,想报警你尽管报,看谁横得过谁!” “好了,别吵了……”有个男人撑腰,老太太自然气焰更盛,完全不将黄鹦放在眼里,对她姑妈说,“阿聪是你弟,他的孩子难道不是你亲侄子?总之,这点钱你不出也得出!” 身后的黄鹦立刻扭头往楼下跑,姑妈不明就里地追上她,扯住她。 黄鹦拧着细眉,眼珠子蓄满水,一滴滴从眼眶里掉下来,不甘地嚷着,“那是你辛辛苦苦挣的钱,凭什么给?不给!我没有爸妈是我活该倒霉,他们凭什么说你!简直是无赖!流氓!” 黄鹦抽出自己的胳膊就跑,姑妈只得急急喊道,“这么晚了上哪儿去!” 对付流氓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找一个更流氓的人来。 夏夜从她的裙角得到一阵风,直到她跨进茶楼。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