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节这才开口,道:“我怕是个男孩” “为什么?”杨敬的嘴巴张着,像是吞了个鸡蛋,惊讶地道:“男孩才是好事儿,来日可以成为大人的继承者,多少人求之不得。” 邓节摇了摇头,说:“杨主簿,作为一个母亲,我不想自己的孩子继承什么大业,不想让他从小就浸淫在那些明争暗斗,阴谋诡计里,不想……” 她咬了咬牙,道:“不想让他变成太尉大人那样。” 她转过身去,声音颤抖,道:“我不想让他变成太尉大人那样的人,普通一点也无妨,只要他快乐,要他成为一个有血有肉,随心所欲的普通人。” 她垂下眼帘,道:“我是个自私的人,他毕竟身体里留着一半邓家的血,我没有办法保证大人永远不南下,我不想我的孩子卷进来。” 杨敬嗤笑一声,道:“夫人,归根结底,您其实就是没有办法相信太尉大人吧。” 邓节看向他,杨敬道:“夫人说这么多,归根结底就是没有办法相信太尉大人,夫人怕有一天自己的孩子会被太尉大人当做政治工具来利用,夫人不相信太尉大人,也不相信自己和太尉大人之间有什么感情,或者,现在是有,谁知道以后呢?你无法保证太尉大人明天会不会变心,会不会突然有将夫人弃如敝履,若只是将夫人弃如敝履倒也算了,夫人更怕的是大人改立别的子嗣后,那么夫人自己的骨肉就会有性命之忧,毕竟吗,太尉大人本身就是杀光了手足兄弟后才得以继承大统的。” 杨敬问她:“夫人,臣说的可对?” 邓节沉默了一会儿,认下道:“是,我没有办法相信赵翊,若只是我自己倒也罢了,我的命不过浮萍草芥,他心中一日有我,我便过一日,纵使那天他变了心,我也权当认命,邺城也好,回到柴桑也罢,身在何处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的声音略高一些,有些激动地道:“但是我的孩子不一样,我没有办法拿他来当赌注,没有这个孩子,我不过是赵翊的妻子,生死都可以随他,但是有了这个孩子,我就是个母亲,我必须替我的孩子做长远的打算,我不能让他和我一起赌。”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终了,道:“你不知道这个孩子对我的意义。” 杨敬说:“臣确实不知道。”稍作停顿,道:“不过,臣可以不告诉大人,全当做不知道。” 他向邓节鞠躬行礼,道:“臣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还望夫人好自为之。”说罢离开了。 …… 赵翊杀了赵胜之后回到了营帐,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坐在榻边,目光一如深潭般沉寂,许久,他才开口,对程琬道:“带那个女人来。” 程琬知道赵翊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抿了抿嘴,为难地劝道:“大人……,您今天已经累了,您的身体还没有痊愈,一时之间处理这么多人和事对身体不好。” “把她带来。”他平静的说。 正是这档口,邓节来了,程琬立刻对邓节道:“夫人,主公你方才醒来不是问了夫人吗?正巧夫人来了,夫人您好好陪陪大人吧,大人今日累了……” 邓节刚进来,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瞧见程琬冲她挤眉弄眼的,脸上还堆笑。 “将她带来。”赵翊说道,语气冷冰冰的,不容置喙。 程琬于是长叹一声,道:“是”然后掀帘子离开了。 邓节不知道赵翊要见的人是谁,此刻也没有打算追问,走到赵翊面前伸手轻轻给他理了理衣裳。 赵翊任由着她整理,蓦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淡淡地道:“坐过来” 邓节于是坐在了他的怀里,他的手臂从背后环过她的身体,额头轻轻地抵在她的肩膀上,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这么从她身后抱着她,她的脊背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他的烧还没有退下,胸膛是烫的,热的,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他似乎很痛苦,很难过,很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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