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力道已经松了,鬼思思迅疾反应过来,一杖打开了他。 何元山胸口中招,踉跄几步退于古松下,清醒过来,反手将剑封于身前,抬头。 鬼思思没有逃。 她在一片片雪花里站直了身来,背着手,歪头一笑:“你身上那件衣服,应该很暖和吧?” 她一笑,笑出了两个梨涡。 “借给我穿穿好吗?” 第26章 白衣剑客(四) 风雪初霁,天色熹微,屋舍俨然的村庄还沉睡在一大片白茫茫的雾气里,何元山把那三具尸体放在村口,转身向荒郊行去。 鬼思思跟在他身后,拢紧了狐毛大氅的领子,瞪大一双水灵灵的眼眸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哪?” 何元山默然在前,没有回应,鬼思思便顾自道:“我杀他们呢,是因为他们太丑恶,不配做女人的儿子、丈夫和父亲。比如说那个李员外,年轻时入赘谢府,后来参加科考做了官,却因嫌母丑,死活不肯将其接入府中与妻儿同住,不配做儿子;翠芳小姑娘那相好是个走江湖的,明明已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却久久不肯上门提亲,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呀,他在老家早就成家了,这种人,有了家室却还在外面拈花惹草,实在不配做丈夫,做情人也不配;还有李嫂子的男人,整日酗酒,一喝醉便回家打骂他那女儿,上一回,直接把她踹进了火炉子里,小姑娘的脸毁了,眼睛也瞎了,你说,他怎么也配有女儿呢?” 鬼思思一口气说完,边说边追上前看何元山的神色,仿佛他很关心她的话似的。 一尘不染的狐毛大氅拖过层层白雪,衣摆上渐渐沾上了雪渍,何元山停下脚步,垂眸扫了一眼,鬼思思迅速会意,把那拖在雪地上的那一大截衣摆拉起来,坦然道:“我太矮了。” 何元山眉峰微扬。 她的确矮,在他看来,她佝着腰杆和站直身来,没什么两样。 “你恐怕得还我一壶酒。”何元山淡淡道。 鬼思思歪头看他,不解。 何元山举步往前,神色平静:“我原本可以用那三个人换来火炉与温酒,拜你所赐,竹篮打水一场空。” 鬼思思眼睛一亮,提着大氅追到他身边去,她人矮,腿自然也短,小跑两步才跟上何元山气定神闲的一大步。 “你要喝什么酒呢?” 旭日已在天际冉冉而上,云蒸霞蔚,一抹抹金光映射在冰天雪地里,反照着两人的脸庞,鬼思思望着日光里那张丰神俊朗的脸,边跑,边问,清脆的声音响彻旷野:“是风雨渡的荷花蕊,还是三津小筑的松醪香?是何不公的神仙醉,还是不死老人的瓮头春呀?……” 寂寂的风从两人身后吹过,仍然冷冽,却没有了昨夜的凶悍凄紧,倒像是三月的风,沁人心脾。 他们在青州城中的酒肆喝了一个下午的酒,离开时,市井中已是流光溢彩,车水马龙。他们并肩走进闹市,走在吵吵嚷嚷的人群里,鬼思思醉意醺醺,怀抱着一把金杖与那一大截大氅衣摆,恍恍惚惚地看了眼何元山腰间的剑。 “难道你就是那个不解风情的白衣剑客,何元山?” 她听说过他。 何元山眉目不动:“不是。” 鬼思思作恍然大悟状:“那就是解风情的白衣剑客何元山咯?” 刻意把“解风情”三个字咬得重重的。 何元山神色微变,她竟然听懂了他否定的那个词。 鬼思思狡黠一笑,倏地抓住他的衣襟,在他俯下身来的一刹那,踮起脚“啵”一声亲住了他的脸颊。 何元山大震,整个人懵了。 鬼思思拿大拇指摸过唇瓣,呵出来的热气里冒着呛人的酒气。 她得逞地笑:“解风情的何元山被我非礼了!” 熙熙攘攘的人潮来往在身周,有人停下脚步来,向他们侧目,何元山怔在这嘈杂的人群里,俊白的脸一片通红。 鬼思思嘴角的笑忽然僵硬了,在光华溢目的夜色里,她发现何元山的目光像两把要杀人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