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必太过忧心。”慕良将大氅给王瑞穿上,“万岁爷也就是这会儿在气头上,过两日消了气,回过神来就知道是错怪您了,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您就当休两日的假,正好回去歇歇,年底年初的,也忙坏您了。” 王瑞流着泪,一句话没有说。 他一步步朝宫外走去,弯腰驼背,满是萧瑟的落寞。 慕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他知道王瑞还能卷土重来,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垮,四五十年的经营不至于立刻倾颓。 可是他呢…… 权宦这条路比起权臣更加艰难,永远是昙花一现,永远不可能万古长青。 他不过是尽量多争一些日子罢了。 等王党的羽翼被削减,万党也争得头破血流之时,太后和群臣要处理的,只怕就是他了。 慕良垂了垂眼睑,接着转身,毫不犹豫地踏回雕梁画栋的宫殿内。 等替娘娘铺平了路,他的灯也就该熄了。 …… 王瑞是走回府的,殷姮在他门口候了许久,一见到他立马迎了上去。 “老师!” 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您怎么没坐轿子,皇上说了什么?” 王瑞又往前迟钝地走了两步,过了会儿才发现了殷姮,扭过了头,对她咧嘴笑了笑,“没事,皇上恩准我告老了。” “什、什么?” “哦对了,”王瑞拍了拍殷姮的手,“皇上已经下旨,明日起你就是内阁次辅,我西朝还从未有过这么年轻的次辅,殷姮啊,你是前无古人,万不可辜负圣心啊。” 他说完,不顾殷姮的愣怔,一个人扶着门墙迈进了府中。 “回去吧,啊,回去吧。”他入了门,见殷姮还是愣愣地望着自己,于是挥了挥手,“我没事啊,你回去吧,明日还要上值,早点歇息吧。” 殷姮站了半晌,许久才弯腰抱拳,哽咽着道,“是,那学生……就先回去了,您老也早些休息。” 她转身离去,抬起袖子拭泪,王瑞站在门口看着,闭上了眼睛,许久才转身前行。他伛偻着脊背,幽幽地叹了口气。 腹背受敌啊。 殷姮回到了自己家中,她眼中的泪水早已在路上风干,揽月迎出来,“主子回来了?宫里怎么说?” “阁老日后就在家中颐养了,万清升了首辅。”殷姮步履匆匆,直入寝屋,从枕头套子里抽出一张条子来。 那上面写着几个小字,隐约能看见“反民于初五……天佑祥瑞……万望警惕、提前应对”几个字,以及落款的日期,是二月二十八。 今天是三月初五,这是六天前的密报。 她眼眸中划过深思,接着握着那张条子走到了烛火前,将那张条子烧了干净。 女子唇角忽地勾起一抹笑意,鹤蚌相争,她这个渔夫也不能只是干看着。 王瑞暂且下去了,万清即将做大,万党一派对她来说实在是麻烦,她得想办法去掉些万党的羽翼,尤其是能左右皇上心思的人,绝不能久留。 兰沁酥……慕良…… 前者就是个贪荣享贵的蠢货,沁禾不在,万清事忙,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烧起来。 难的还是慕良,得想个法子把他从皇上身边支开才行。 殷姮捏着下巴踱步沉思,司礼监掌印不大可能离开宫里,慕良也没什么大的错处能让她捏,无法立即扳倒。 等等,宫里? 女子抬眸,顺天府有皇宫,应天府也有皇宫! 应天府……南直隶江苏。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