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将头轻轻靠到座椅上,心里疲累地叹了口气,唇角却勾起来。 她声音轻缓地说:“vio的两位副总里,吕云开我从没见过。另一位我却有点印象的。忘记哪次她出短差,在跟一桩大项目,我跟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见了位年轻人……那时候我年龄还小,我妈让我管他叫哥哥。” “……” 秦楼思绪转得飞快,在宋书话声开头就猜到了什么。 他眸色微沉,最终却没有开口,只是听着车里宋书用轻得发飘的声音慢慢说着。 “我记得后来我妈妈陆续夸过他很多次,说这个年轻人有能力,也有一副好心性,以后会有大成就的……但其实说起来,我只见过他那一面,我以为我早就把这个人长相模样全忘掉了。” 宋书的话声停得有点突兀。 然后她轻轻地笑了声。 “但是没有。我没忘。” 没有忘记啊。 今晚她端着香槟杯站在长桌前,吕云开那一句话如同瓢泼的冰水将她浇得浑身湿透了一样,那一瞬间那张年轻人的面孔跨过十几年的长河,突然毫无征兆地显现在她的眼前——那时候还有些青涩的青年人的笑,摸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的温润的手,还有他上进的渴求的景仰的崇敬的目光…… 刺骨的冷意顺着每一个毛孔往身体里钻。 冷得宋书想发抖,冷得她想大笑。 笑刺向白颂的那把刀——不管握刀的人是谁——那把刀却实实在在全都是她试图保护、提携过的曾经的亲人和后辈! 就是她想保护和提携的那些人,亲手把她推向万劫不复和蒙冤的死亡。 “所以我根本没去考虑那个答案。余叔说当年暗中拿着准备好的大量资料举证母亲、要到法院出庭作证的那个秦氏的高管就是vio的两位副总之一,看见林o的第一眼我就告诉他不可能是林o,一定是吕云开——林o性格那么刚直,所有人都知道他大公无私,对待人事公平公正,所以就连当年和母亲有关的亲信受牵连也唯独他无人能撼动——而我一直就是这么相信的,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也可能是没有允许自己思考过会有别的可能……” 宋书轻声笑了起来。 “不然,如果他是那个恩将仇报的,他是那个把当初唯一肯向他伸出援手的女人推进万劫不复的地狱里的,那这也就——” 宋书的话声蓦地哽住。 过了两秒,她重新笑起来。 “那这也就实在太可笑了,不是吗?”宋书回眸,看向秦楼。 在模糊的视线里,车内车外的光影被折射、弯曲,拧成斑斓的光点和色彩,也遮盖掉那道身影。 到此时宋书才忽然察觉—— 她抬手摸了摸冰凉的脸颊,手指尖和掌心里一片湿潮。 她低着头,茫然地看着模糊的视野里的手掌心。 她现在心头一片空白。 就好像一个患了雪盲症的病人孤身走在漫天盖地的大雪里,她突然就找不到任何出路,也看不见任何希望。 方向盘向右一拧。 秦楼将车停到路旁。他解开安全带,皱着眉俯身过来,他把她抱进怀里,低下头给她擦掉眼泪—— “为什么哭?” “只是……觉得很累。” 宋书脸上的泪痕和情绪一样淡下来,她第一次放任自己完全依靠状态地靠进秦楼怀里,低垂着眼,声音喃喃。 “她想保护和救赎的自己女儿的父亲给她挖下了陷阱,她提携和护佑的后辈把她推了下去,其余所有的知情人漠然地站在那个深坑的边上,低头看着她,却没有一个人发声。一个人都没有,从头到尾啊,那样大的一桩案件,却能那样快速地、证据齐全地、人人默认地完成裁定,没有遇到一点阻挠和反驳的声音……” 宋书慢慢呼出一口气,那口气堵在胸口,郁结在心里,憋得她呼吸都生疼。 她没表情地望着冷冰冰的车窗外,只能更紧地靠在秦楼身上,试图汲取唯一的一点温暖。 “今晚我一直在想,她死之前没有看到那些人就好了、什么都不知道也就好了。不然亲眼见到那些人的嘴脸、看见他们撕下面具之后裸露出来的只有兽性的丑陋面孔,她一辈子都那么善良,真看到那些的时候她该有多绝望……” 车窗降下一道几指宽的缝隙,江面上吹过去的已经满浸着初秋气息的风带来凉意。 宋书轻轻缩了下肩膀。 她低头,眼底没有情绪地无声地笑。 “这世界真可冷啊,秦楼。” “嗯。”秦楼应声,“你是才知道的么。” “以前也知道,只是不知道会这么冷。” 秦楼轻眯起眼,须臾后他侧过头,然后低下去轻轻地吻女孩儿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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