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现在它穿越时间,向前走了一秒。” 说着,他的笔往前画出一道向右下方的斜线,标点:“穿越时间后,它在这里。” “然后,它又穿越时间,向后走了一秒,停在这里。”粉笔往左下方画线,标点。 现在栏杆上有三个点和两条线了,它们组成了一个开口向左的锐角,左边的两个点在一条垂直线上。波利画出了这条垂直线:“我们的时间在这一秒。这时候我们看到了什么?” 安折想了很久。 最终,他道:“两个电子。” “是,我们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电子。但它们其实本质上是一个,只不过在同样的时间内出现在了两个地点。”波利又在它们旁边点下无数繁星一样的电子:“不精确的估测,我们的地球有10的51次方个一模一样的电子,组成了我们能看到的物质,你又怎样证明这不是同一个电子在时间轴上反复震荡穿梭亿万次的结果?” “同样的道理,你又该怎样证明,我们所看到的整个宇宙的存在,不是一个或几个基本粒子在时空里舞蹈的成果?” 安折蹙起眉,他没法证明。 他用有限的认知艰难地消化这句话。 “所以我和先生都是同一个电子吗?” 波利温和地笑了笑,他伸手搂住安折单薄的肩膀,像长辈搂住一个天真年幼的孩子。 “这只是人类对世界本质的无数个猜想中的一种,并不是真相,又或者和真相南辕北辙,只是我们难以验证。”他道,“我举出这个例子只是想说明,我们的身体、思想和意志短暂的存在,整个地球的存在,在更宏大的度量上,比一个电子还要渺小。” 安折望着远方,他只是一个结构简单的蘑菇,没有科学家的头脑,没有那样丰富的知识和超越维度高瞻远瞩的思想,理解不了这样的体系,只知道这个世界真实地摆在他眼前,他轻声道:“但是我们都是真的。” 话音落下,他脸上的表情忽然空白了一秒,眉头蹙起来,肺腑剧痛。 他死死抓着栏杆,身体剧烈颤抖,吐出一大口鲜血,向前倒去。 波利手臂颤抖,他接住了安折滑无力落的身体,把他抱在怀里。 “朗姆!”他大声朝实验室的方向喊道,声音焦急。 安折知道波利又想要救治他,或者寻找他的病因,用温度、抗生素、除颤仪……那些东西。 他又吐了一口血,波利伸手,用衣袖给他拭去。 血液染红了雪白的衬衣袖角。安折看着波利,勉强笑了笑。 “不用了。”他手指缓缓抓住波利的手臂,喘息了几下,轻声道“……真的不用了。” 波利死死抓住他:“再坚持一下。” “我……”安折看着他的眼睛,他好像看见了无边无际的大海和天空。 他其实还好,还没有到最衰弱的时刻,至少他还能动,思绪也清明。 但他终会死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大可以就这样死去。波利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长辈,他把他当做心爱的孩子,对他那么好……在生命的最后,他可以带着这样一份温柔的爱意死去,这是这个时代的其它人根本不敢奢望得到的东西。但他这样死了,波利就将接受他无缘无故的病死,他找不到病因,他无能为力。安折知道对人类的科学家来说,这样无法解出的难题,无法解释的真相是最深刻的郁结。 他也可以带着一个怪物的身份死去——他不怕波利厌恶他,波利给他的已经足够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看着波利,做出那个决定后,他轻松了许多,身体的疼痛不算什么,他再次道道,“对不起,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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