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间却都没有说话,而是看了圣上一眼。他们固然有些想法,可术业有专攻,也做不到考虑齐全。 皇上一愣,随即不解道:“你们看着朕作甚?” 钱尚书道:“若是几位大人都没有别的意见的话,那便要请圣上拿定主意了。” “怎么没有意见?”皇上可不是没有脑子的。他原本也被钱尚书说得甚是心动,可是后来转念一想,世上哪会有这么好的事,想要印造多少钱便印造多少钱,那这还叫钱吗?皇上知道自己说不过钱尚书,所以点了顾邵的名字:“状元郎有什么话要说?” 钱尚书扯了一下嘴角,隐有不屑。一个毛头小儿,能有什么话要说? 顾邵不得不谦虚道:“方才听闻钱大人的话,确实有一件事,想要请钱大人解惑。” 钱尚书眉头一挑:“哦,顾大人难不成还真的对钞法一事深有了解?” 对于这样的软刀子,顾邵是不会怕的,毕竟他皮厚。系统那些毫无保留,赤裸裸的嘲讽或许可以伤到顾邵,让他悲痛那么一会会儿,不过钱尚书的这些嘛,那真是不痛不痒,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邵选择面带几分笑意:“略有了解。当然,自是不及您对钞法钻研得深入,所以下官也不敢提什么意见,只是有些小问题,想要请您解惑。不知下官可有这个资格?” 钱尚书也不指望他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便道:“你且问吧。” 顾邵点了点头,再次开口:“敢问钱大人,您所要行用钞法,那这宝钞,是以何为准备金?” “自然是以银。” “面额几何?” 钱尚书张口就答:“其文以十计者五:曰五文、一十文、二十文、三十文、五十文。以百计者三:曰一百文、三百文、五百文。以贯计者二:曰一贯文、五贯文。” 顾邵颔首,又问:“那既然要印造,请问钱大人,这头一年,应当印造多少?” “岁印八万锭。” 顾邵忍不住又笑了一声:“这八万从何而来,是算出来的,还是钱大人凭空想出来的?” 钱尚书沉下了脸,多看了顾邵一眼,复又挤出一抹笑:“自然是根据往年户部的核算,稍加斟酌,算出来的。” 顾邵紧追不舍:“那您算出来的根据是什么?可有核心之义理?往后几年又该发多少合适?” 钱尚书一时无言。说了八万,其实不过就是根据往年的那些数字,推测出来的罢了。谁还会找他要什么根据,谁还能有什么根据? 顾邵了然,故意气他:“看来钱大人说得再多,也不过只在一个猜字上,并无义理根据。” 钱尚书挥了挥袖子:“这事后话。一切总该先发了再说,往后该发多少,自然该由前一年为例,斟酌增减。” 殿中悄然无声,谁都能看出来,这钱尚书和顾大人之间的暗流汹涌。 皇上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得津津有味,过瘾极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反正莫名地期待着他的状元郎还能问出点什么。 顾邵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上盯了许久了,兀自道:“那好,下官再换一个问题。先前钱大人说要印造宝钞,可这宝钞,在寻常人看来不过是一张纸,不及布帛,更不及铜钱,倘若百姓不愿意用,郑大人觉得又当如何?” 钱尚书压力渐大,不过还是梗着脖子道:“政令既发,他们不愿意用,也不得不用!” 顾邵听他如此强势,又换了一个:“那这宝钞,该如何防伪?布帛乃实物,用作货币胜在实用二字。金银铜乃矿藏,用作货币胜在值钱二字。这宝钞么,既不实用,也不值钱,只需稍稍印造便能流通,不需多少成本,若想防伪,只怕又是一件难事。” 钱尚书略想片刻,最后仍道:“你说的这些,以禁令禁止便行了。” 顾邵摇了摇头,不赞同道:“若只仰仗律法,只怕最后是屡禁不止,假币横行。” 钱尚书想要辩驳,只是顾邵显然没有给他机会,进而问道:“再则,下官想问钱大人,这宝钞的印造与发行,究竟权在谁手?是在户部,还是在圣上手中?” 郑尚书眯眼眼睛看他,总感觉这话处处都是坑。 顾邵看了巴巴望着这边的皇上,忽然福至心灵:“倘使在户部,这样的大权在手,且无节制无监察,最容易滋生腐败。倘使权在圣上手中,万幸如今圣上英明,不会被外人所惑,可往后呢,谁又能保证大齐往后的国君一如圣上英明,不会滥发宝钞?” 被突然夸了一遍的皇上还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一下鼻子。 余下户部的人,都开始再次唾弃顾邵马屁精了。 马屁精还没有停下:“容易印造的钞固然好,可也难以掌控,发少了无济于事;发多了物价抬升,得不偿失。可谁也不能保证,这钞往后会发多少。说句大不敬的,但凡往后遇上征伐,遇上灾荒,朝廷势必会大量印造宝钞,借以充作军费,充作赈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