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午扔掉滑板,不由分说地隔着衣袖反手握住江敏的手腕,他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翻,翻出司机大叔的号码,直接拨过去,简明扼要两句话,要大叔来星巴克门前的安全岛帮他载个同学回家。 江敏在顾子午结束通话的同时翻转着手腕挣脱开来。 顾子午盯着她兔子似的红眼眶,问:“喂,谁欺负你了?” 江敏跟他不熟,不太想跟他说话,她轻轻摇了摇头,用手指拂掉眼角的湿润,然后打开书包,借着翻找东西的动作,不太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顾子午了然,转身拾起自己的滑板,就在她身边静静站着。雪下得越来越密集,街上的人也渐渐少了,两人头顶极寒的夜空,依旧有漂亮的烟花东一簇西一簇地绽放着。 顾子午家里的司机大叔姗姗来迟,顾子午低声跟他讲了两句话,然后打开后座车门,示意江敏进去。江敏搂着书包乖乖坐进去以后,顾子午并没有立刻关门,他盯着她看了半分钟,平声道:“上次的事情还没有跟你道谢,谢谢。” 江敏缓缓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来,他说的是她跳河救人的事儿......当初在便利店里,她归还他的鞋子和钱包时,他突然满身低压,她以为他是不会主动提的。 “不客气。”江敏轻声道。 顾子午退后一步关上车门,然后拎着滑板转身往来时的路走。 江敏坐在温暖的车厢里,忍不住又有了泪意,她屁股底下慢吞吞挪动着,挪到了司机大叔看不到的最左边的位置,悄悄呼出一口气,跟着呼出的这口气,是寂静无声的大颗大颗的眼泪。 江敏小时候是个有些烦人的爱哭鬼,也不嫌羞,屁大点儿事儿就哭得人尽皆知,直到自己的要求得到满足。耿晓姝去世,张楚楚进门,她的生活天翻地覆以后,泪腺反而萎缩了,再大的委屈也不过是将将红一红眼眶。但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大约是外头太冷了,车里太温暖了,突然绷不住了。 司机大叔浑然不觉,在转过一个弯时,突然问:“同学,你跟小午关系很好吧?” 江敏闻言放缓了呼吸,清了清喉咙,道:“没有,不熟。” 江敏最后依旧是按照最初的计划,在除夕夜大开夜车,做了半份数学卷子、两份英语卷子、两份理综卷子。大年初一的早上七点半,她向着房子东面好不容易粘牢的耿晓姝的灵牌点了三根香拜了拜,然后拖拉着脚步呵欠连天地上床睡觉去了。 高二下学期的头两个月,各科老师一个个疯了似的给大家喂卷子,大家谁也不知道卷子上的变态题目是从哪里来的,有些题目简单到江敏都想直接写个答案上去了事,有些题目却复杂到江敏不得不跟其他同学一样抓耳挠腮奋战到最后一刻。 令狐苗苗看着卷面上鲜红的88分,吐血道:“不用打听了,老杜说了,题目来源北起漠河,南到曾母暗沙,辐射整个祖国大地。” 江敏的同桌“胖大海”扶了扶眼睛,轻描淡写地拆穿她,道:“我猜你并不是不想显摆完,你只是忘了中国的极东极西在哪儿了。” ——你的这位同学,他叫大海,他还很胖,那他的外号也就不言而喻了。 令狐苗苗有气无力的给自己辩解:“......我是理科生。” “胖大海”闻言将自己同样不及格的卷子卷成个筒,轻轻敲敲江敏的胳膊,向令狐苗苗的方向点了点脑袋,道:“江敏?” 江敏收起只差9分满分的卷子,转身趴到令狐苗苗摞起的课本上,不假思索一字一顿地教她:“西起帕米尔高原,东至黑龙江与乌苏里江交汇处。” 令狐苗苗:“......” 江敏目光慈祥,仿佛如果她没有听清楚,她愿意不厌其烦再重复一遍。 开学整整两个月以后,江敏再次在学校里见到了顾午——她第一眼就看出他是顾午。顾午正跟章章在打篮球,章章显然是一直在留手,但顾午却毫无顾忌,不断带球撞人,看起来不像在打球,反而像在打人。 顾午也看到了江敏,他一个微顿,被章章带倒,干脆就不起来了,呼哧呼哧喘息着,巴巴望着江敏离开的背影。 ——两个班一起上的体育课,他其实早就看到她了。 “玩儿不玩儿了?”章章蹲在他身前,一样呼哧呼哧喘息着,问。 顾午颓唐地闭上眼睛,章章顿了顿,不见他睁眼,放松了警惕,起身将篮球还给体育委员,他正要回头去拉顾午起来,后者突然一跃而起,重重将他扑倒在地上。 “砰——” 实在是太重的砸地声了,所有人都跟着望过来,包括已经走到门口的江敏,同班的几位女生甚至跑过来紧张地问怎么回事儿、要不要紧、你们是不是在打架。 章章摔得不轻,却并没有生气,他愧疚地望着顾午,半晌,轻声道:“对不起。” ——他承诺当他的朋友,但他没有做到,实在是对不起。 顾午顿感索然无味,他翻到一旁,盘膝垂头坐着,没理会同班女生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