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大风忽地拔地而起,以要跟人同归于尽的气势扑向落地窗,震得落地窗隆隆响,仿佛火车经过似的。 柳笙慢慢道:“我听到了。” 假期最后一天,江敏在漫天细雪里再度约了顾子午,以去图书馆一起做题的名头。顾子午的回复跟上次一字不差——“一会儿见”。江敏趴在收银台前画着辅助线做题之余,不断回头重新点亮屏幕去看顾子午的回复,最后笑得眼睛里像是趴了一窝星星。 结果在图书馆里,江敏只做了半套题,就因精力不支,睡得昏天黑地的——江敏前一晚上的通宵大夜班。江敏困倦不堪地睡醒,不期然地跟顾子午的眼神和呼吸撞在一起,彼时,顾子午距离他只有半块橡皮的距离。 江敏不敢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只瞠大眼睛默默望着顾子午。顾子午不闪不避地也望着她。半晌,他涂抹掉这半块橡皮的距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几乎感觉不到的吻。 靠近窗边的座位,有人突然惊呼,两人齐齐望过去,原来是细雪转成了鹅毛大雪。 顾子午半夜突然被疼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自己胳膊上正裹着纱布。顾午出来过。顾子午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想。大约十分钟后,顾子午翻身坐起,默不作声去查监控录像,便看到顾午做了什么。 顾午给江敏打电话了。但大约江敏有睡觉关机的习惯,电话一直打不通。然后顾午拉开门出去了,片刻,出现在起居室的镜头里。顾子午看到顾午用棒球杆砸烂了他断断续续拼了四个月的乐高模型——他自己也被一个锋利的塑胶片割破了肘部。跟着没收住手,也砸了赶来阻止的柳笙。但柳笙反手抚着背蹲下来以后,他怔怔地住手了。 监控视频没有收录声音,顾子午能看得出柳笙背对着镜头在跟顾午说话,但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总之再之后没过多久,顾午就失去了意识。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怕顾午的?顾子午想。 一月八日,张楚楚突然提前生了,是个儿子。口口声声表示就想再要个女儿的江大川,小心翼翼抱着自己皱巴巴的小儿子,笑得整个人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江大川要赶来医院的江敏也抱抱自己的弟弟,江敏不客气地挥开他就走了,走时也依旧气喘吁吁的——江大川在电话里含混不清地说要江敏速来市立医院,江敏以为是江大川自己出事儿了。 江敏匆匆赶回学校,只剩下最后两节物理课了。物理老师露了个面,给了一套卷子,就回去年级组开会了。教室里只在最开始轰地乱了一阵,很快就平息下来。 江敏粗略看了一遍卷子,基本都是旧题型,没什么难度。然而虽然是没什么难度,两节课下来,江敏却连选择题都没有做完。“胖大海”离开前看了看她的卷子,发现居然没什么可抄的,遂问她做题时脑子里是不是光在想顾子午了。江敏用笔尖扎了他一下,然后蔫儿蔫儿地趴在胳膊肘里,默默听着周围的同学收拾东西呼朋结伴离开的声音。 “胖大海”跟人约着晚饭后打球走了。 令狐苗苗跟“楼上哥哥”嚷嚷着过期的生日礼物走了。 李静霖和邱铮铮讨论着又纯又欲的“肖战哥哥”走了。 ...... 最后的一抹残阳斜斜照在江敏后脑勺上,给她漆黑的头发上裹了一层柔光,江敏握着笔,眼睛盯着最后一道选择题,泪水静悄悄糊了一脸。 杜沛开完冗长的教研会,经过高三二班的教室,默默在窗口站了许久。 杜沛刚进办公室就听了一耳朵八卦。数学老师的爱人在医院工作,半个小时前爱人打来电话交待他下班买鸡蛋回来,顺便透漏他们年纪第一的爸爸喜得贵子。杜沛很是惊讶,跟数学老师确认了两回。因为江敏下午着急跑来跟他请假时是说,“我爸爸出事儿了”。 数学老师离开以后,杜沛端着大茶缸子在窗前走来走去,半晌,忽然回过味儿来——必然是江大川怕江敏不去,故意含糊其辞。杜沛突然将大茶缸子往窗台上一杵,呸呸吐出了贴在舌根下面的茶叶屑,面色略有些狰狞。 杜沛坐回自己的位置,盯着教辅资料看半晌,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索性抓过来一沓试卷开始批改。 这谁的狗爬字体,我说多少回不要连笔了,扣分,我让你不长记性! 这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