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回过头,以质询的眼光看着苏祈恩。苏祈恩不愧是后宫第一大总管,耳聪目明,消息灵通,很快有了信儿,上前一步:“陛下,一个时辰前,德妃娘娘命人请来了宫里的十一位美人、才人,说是找些乐趣,正在脸上身上作画。” 找些乐趣。 萧怀瑾眉头紧蹙。 若说前日她所为,是为了引起天子注意,另辟蹊径的争宠;那么今日她在丽正殿,与这些妃嫔玩闹,就不该是单纯为了争宠了。 ——德妃是想对这些美人、才人有什么不利? 一阵风吹来,萧怀瑾的常服在风中荡起。 想了想,他决定不进去问话——他可不想再沾一身脂粉气了,昨夜,婉娘其实内心郁郁伤感,虽然未说,但他焉能感受不到。 于是干脆折身而走,却不忘吩咐苏祈恩:“一会儿叫人仔细查验,丽正殿里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作画用的墨彩也要仔细分辨。若发现有任何异常,立即拿了德妃发问!” 他不容许任何妃嫔,在他眼下,做出毒害别人之事。 *** 丽正殿内,谢令鸢正拿着一支笔,轻歌笑语,醉卧美人膝,玩着“画花猫”。 虽然有了太后的金牌作保,但她还是不想太招眼,于是干脆把丽正殿的大堂空出来,召来美人才人们。 有了宝林等人的经历,这些美人才人们来的时候,倒是不那么忐忑了——虽然摸不清德妃究竟在伺机做什么,有什么阴谋诡计,至少那日游园,宝林她们都是实实在在得了好处的,皆在皇帝跟前儿露了脸,令她们这些美人才人的,也是艳羡不已。 再加之她们地位要高一些,前朝后宫,多多少少家中有些势力盘布,亦站了派系,所以倒也不必怕德妃公然欺凌她们。 画花猫的游戏,乃是分成两拨人,划线为界,互相抛绣球——原理类似于排球,球要接住,不得落地,不得用手以外的地方碰球,若碰了则要画画,由对方一拨人指定画什么,画在哪里。 德妃主动要做执笔人,这分量便不一样了。她笑靥如花,眼睛冲她们眨一眨,那些美人才人们,哪个敢忤逆? 只得心里别别扭扭的,又面上规规矩矩被德妃揽过去,抱在怀里,柔软的羊毫笔端落在脸上身上,画小猫小狗小兔子小乌龟。 那一刻光阴都仿佛静止了,唯有皮肤上传来的温柔难耐的触觉,让她们既陌生,又神往。 看着德妃脸上掩饰不住的愉悦笑意,竟不似作伪。那笑意直达眼底,还带了一丝夙愿得偿的狡黠——她是真心欢愉,并非逢场作戏? 这不禁令她们惊讶——西天之行,德妃心性竟然变了这么多么?那些骄矜、挑衅皆不见了,取而代之看见她们每一个人,都是一脸热切温柔的神情。 甚至这些肢体相触,德妃也并不避讳,揽揽抱抱毫无架势,倒让她们受宠若惊——这也算是表露了充分的信任吧?也许德妃已经坐上了陛下后宫第三夫人的位置,贵不可言,总要做出贤德姿态,一改往日荒唐,可即便是假意,能维持这面上的片刻欢愉,也是极好的。 一众美人才人,从最初的不适、防备和排斥,渐渐觉得不那么难以接受,有胆子大底气足的,甚至放开了与德妃欢笑,借机讨好。 先前因为惧怕诈尸,而迁出丽正殿的赵美人与唐才人,更是不可思议。她们从前与谢令鸢不睦,如今谢令鸢不计前嫌,甚至邀她们一同玩乐,并无半分异色。她们在崔充容宫里,也是挤得够久了,难免要怀念自己的宫室,偏院种过的花草。 二人来之前便商量过回迁一事,本是想见机打算,如果丽正殿主位还是那么混账,她们宁愿挤在别人宫里。如今见德妃轻松坦荡的模样,倒是个相与的好时机。她们对视一眼,凑到谢令鸢耳边,提起了重新搬回丽正殿一事。 这事总要主位首肯,她们说完有点忐忑,却见德妃娘娘一笑,左臂一揽,右臂一抱,赵美人与唐才人,便被拥进了她的怀里—— “嗳,这算什么,你们愿意回来,本宫有人作伴,高兴还来不及。大家入宫了都是姐妹,一日相对到晚,一辈子相对到老,正该是相互扶持陪伴才好。” 这春秋大话虽然说得梦幻,但不妨碍听着确实很动听,也有几分歪理,其他宫嫔笑道:“娘娘所言甚是,我们就该互相做个伴儿呢。” 谢令鸢陶醉地微眯起眼,想她一代准影后,虽不能与这些宫嫔斗个输赢,比个高下,颇为遗憾;但听着美女恭维,周围香气缭绕,左拥右抱美人在怀,也是人生得意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