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离去后,常姑姑打帘子进来,温声笑道:“陛下看起来,可比以前稳重了呢。之前他来问您当年的事儿,奴婢还提着心,生怕他受不了,闹出什么乱子来。” 身为奴婢,不能妄议贵人,不过常姑姑毕竟是老人了,身份不一样,经常陪着太后对皇帝品头论足。 何容琛轻轻应了声。萧怀瑾得知了当年的乱事,却没像从前那样发疯,而是先把如今群魔乱舞的后宫给清理了,是个长进。 她垂下头,素手翻着案上的疏文——如今是多事之秋,中书舍人会将奏章多撰抄一份送到她这里。 她信手翻了几个,脸色逐渐沉下来。 常姑姑见她神色难看,便走到她身后,一边替她捶肩,一边也瞄了两眼,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朝廷又有大臣上疏请求立后了。 也是,如今北方叛乱、南方汛期的时候,正是天降示警,立后则是阴阳相衡,定国基之稳。他们冠冕堂皇的说辞倒也没错。 但如此急切地提出立后之请,背后指使之人,就只有汝宁侯了。 女儿嫁入宫里掌了权,娘家就不再仅仅只是倚仗了,有时候反而是一种麻烦。常姑姑轻叹一声,也不知如何劝太后宽心。 良久,何容琛吩咐道:“过两日,让何道庚来宫里见我吧。” 常姑姑点点头。 何道庚是何太后的堂兄,如今的何家事务,都是何太后的堂叔和堂兄主持的。他们有随时出入后宫的权力。 既然何太后召见,两日后,何道庚便在午膳后入了宫。 。 盛夏的黄昏照得人昏昏沉沉,韦无默守在长生殿门口,其他宫人都站得远远的。殿内的争吵声隐隐传出,风一吹,也就听不太清了。 是何家人的密谈,连常姑姑在内,任何人都不能进殿内去伺候。不过站在门口,也足够韦无默竖着耳朵听只言片语,屋里零零碎碎的质问传了出来,叫她越听心中越凉。 何道庚的声音不疾不徐,却隐着暴风骤雨:“即便如太后所言,此时不宜立后,然而六宫总需有人代掌,凤印则需代管,倘若您自己收着,也未免太累没个清净。” 何太后虽然收回了凤印,但确实没多余的精力管后宫。此时何贵妃本是最有希望暂掌凤印的,皇后薨后,德妃被贬出宫,后宫众人也唯贵妃是从,然而何太后却对贵妃的态度冷淡了些许,甚至一度召见了陶淑妃和沈贤妃。 这让观望之人不由迷惑。 何家不满也是情有可原,中宫无主,堂侄女杵在她眼前却视而不见。有好处的时候笼络外人,有麻烦了倒是惦记起找娘家帮忙了,何家焉能忍气吞声? 且曹皇后新死,最有声望的德妃被贬斥出宫,最受宠的白昭容恶疾而亡——是不是恶疾明眼人都知道。离凤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就剩了何贵妃。这个关口,何家怎么能不急切? 然而宫中再没有其他动静——除了信国公府林家的太夫人丁氏被召入宫,随后决定将林昭媛送去修道出家,何太后稳得很。甚至朝臣上疏请求立后的议论,宫中也沉默以对。 何家难免要鸣不平。他们此时施压,也是有本钱的,如今北地叛乱,晋国的政权本就与世家共治,在许多世家沉默之际,何家的支持就至关重要了。 夕阳渐渐斜下,红色霞光给宫殿蒙上了沉沉的隽永。 不知道何太后轻声细语地说了什么,室内忽然沉寂一刻。韦无默紧贴着门听,蓦地,殿门被从里面打开,韦无默差点一跟头抢进去,她赶紧装作若无其事,扶着门棂站好。 何道庚隐忍着怒气走出来,见韦无默偷听,横了她一眼,冷冰冰讽刺道:“韦家的人获了罪都不知道收敛,也是她教出来的好孩子!” 想让侄女当皇后,你可真收敛。 韦无默拖着字腔,懒洋洋道:“何大人教训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