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白头翁还没开花呢,开了你再走。” 丁汉白说:“挪到太阳底下,让它快点儿开。” 纪慎语不停摇头:“我不挪,我就让它放在阴凉里。” 卧室内渐渐没了声音,丁汉白闭上眼睛睡着了,没有鼾声,连呼吸也悄悄的听不出动静。纪慎语把脸埋在对方胸口,久久没有抬头。 行里的人都猜测得差不多了,一些好友也纷纷从各地赶来,断了许久的丁家亲朋和后辈都托信问候。丁汉白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有时黑夜把眼睛闭上,再睁开都不知道过了几个黑夜。 “是不是小山他们来了?” “嗯,听见千阳说话了?”纪慎语拿着毛巾擦拭轮椅的扶手,“等会儿推你去花园晒晒太阳,今天天气特别好。” 聂维山和尹千阳推门进来,齐齐叫了声“师父”。丁汉白望着天花板,说:“你们擦,让你师叔歇会儿。” 纪慎语会意,把毛巾搁下便离开了卧室。房中只剩下师徒两人和尹千阳,聂维山在床边坐下,问:“师父,你觉得怎么样?” 丁汉白休息够了才回答:“能怎么样,就这德行。” 尹千阳说:“还能抬杠说明没事儿,再过两天估计又能教训人了。” “你让不让教训?”丁汉白哼哼两声,表示在笑,“小山,千阳,我是不大可能再教训你们了,你们终于要解脱了。” 聂维山双目泛红:“师父,你别说了,我推你去花园坐坐吧。” 丁汉白眨眨眼睛:“我五十就立好遗嘱了,后来又改了改。几个古玩城你师叔占一大股,你占的小点儿,但你师叔不干预,只吃红利。其他的也都归他,反正会有律师跟你们详谈,我就不细说了。” 他始终望着天花板:“人老了最怕寂寞,偏偏老来最寂寞。你们多来陪陪他,聊聊天看看花,抬杠也没关系。” 卧室门外,纪慎语抱臂靠着门框,他听不清丁汉白在说什么,但能猜到大概。 半小时过去,门终于开了,聂维山和尹千阳都红着眼睛躲避他的目光。“说这么长时间话,还有力气晒太阳吗?”他笑着走到床前,然后掀开被子,“扶你起来?” 丁汉白终于把视线从天花板上转移下来,看着纪慎语点了点头。 花园里挨边种满了树,边角缝隙还种满了花,半包围状的亭子里挂着串玉管风铃,桌榻上摆着好几盒点心与干果。 纪慎语在后面推着丁汉白慢慢走,把花园转了一遍,最后停在阳光正好的地方。他俯下身凑在丁汉白的耳边,说:“师哥,幸亏当初没铺鹅卵石,不然太颠簸了。” 丁汉白已经气若游丝:“没准儿颠两下还能回光返照。” “你少来。”纪慎语语气轻快,眼角却啪嗒掉下滴泪,“梧桐每年都长得那么密实,改天扎个秋千怎么样?” 丁汉白费力地点头:“你说了算。” 纪慎语有些累,于是直起腰来,他推着丁汉白走到阴凉边,然后绕到轮椅前蹲下:“热不热,把毯子拿了吧?” 丁汉白动动手指:“冷,给我暖暖。” 纪慎语握住对方的手:“能不能扣起来,扣紧一点儿。” 他们俩十指相扣,丁汉白用尽了全部力气。这双手摸过珍宝无数,起过厚茧多层,此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轻轻扣在纪慎语的手背上。 丁汉白声若蚊蝇:“白头翁开了。” 纪慎语枕在对方膝上:“师哥,你别走。” 白头翁在阴凉处也终于开花了,该走的迟早都要走。丁汉白吊了七天的一口气终于呼散而出,他双目微阖,竭尽全力轻唤了一声。 “珍珠。” 扣在手背上的手指齐齐松开,纪慎语喘息一声抱着丁汉白放声痛哭。 初夏晌午,珍珠园外挂了块白布。一楼客厅暂时设成灵堂,聂维山和尹千阳一起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当初拜师的时候丁汉白说过:“死了要披麻戴孝扶着棺材串一条街。” 棺木摆在偏厅,纪慎语正在给丁汉白擦洗面孔,擦完守坐在旁边,开口道:“师哥,听说人没了,家人都要说送别的话,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就舍不得走了?” “没想到你也有任我摆置的一天,憋屈吗?”纪慎语低着头,仿佛自言自语,“你到了那边会不会见到师父师娘?见了的话可别犯浑,跟他们二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