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却很平静。 镜中的少年神色也很漠然,眼尾冷冷勾出狭长的弧度,黑眸毫无情绪。 仿佛并不在意这满身的伤痕。 同少年静静对视一会儿,贺寻单手拧开药瓶。 药液香味清凉。 住院时见到一身鞭伤,医生几乎要报警,最后还是聂一鸣硬按着对方的手才拦下来。 那时他神志不清,朦胧间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等再度清醒时,面对的是一整个病房同情而欲言又止的目光。 大概是把他当成了无辜的家暴受害者。 这瓶药就是同病房的大爷硬塞过来的,说是有助于疤痕愈合。 “小伙子命真硬!”大爷前半句嗓门洪亮,后半句声音就突然小下来。 贺寻却还是听清了那半句—— “真可怜啊。” 啧。 贺寻一扬眉,半身镜里,少年也跟着露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容。 要是大爷知道贺子安被捅了好几刀,在重症监护室躺得更久,不知道还会不会觉得他可怜。 然而时至今日,他从未后悔过。 可怜和可恨只有一线之隔,比起可怜,他宁愿当那个被人恨的人。 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贺家上下人人都恨他。 和白酒径直接触伤口相比,用药液擦拭伤疤显然温和得多,不一会儿,药就上完了。 拧好瓶盖,想到几个月前用白酒消毒的场景,贺寻垂眸。 嘴角多了几分笑意。 那时候小姑娘还肯乖乖帮他消毒,如今却是铆足了劲儿想尽一切办法来躲他,早晨换着时间去上学,周末也不和弟弟在院子里玩,直接把两人单独相处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显然还是在恼火。 “寻哥你牛逼。”之前还能出出主意,这次聂一鸣也没辙,“送一百盘磁带都不管用,早点死心吧。” 死心吗? 从浴室出来,贺寻随便找了件衬衫套上。 领口无所谓地散着,露出分明的锁骨。 懒散抓了把头发,他走向放在客厅角落的录音机。 这年在学生间最流行的是各种日产的磁带随身听,课堂上常有人把耳机线从校服袖子里穿进去,然后捂住耳朵偷偷听歌。一节五号电池可以听上整整十个小时。 相比之下,还需要插电,放在地上略显笨重的台式录音机就显得十分过时。 贺寻却毫不在意,把磁带塞进去,径直按下播放键。 上次那盘磁带被捏得稀碎,这是新买的一盘。 王菲清澈的声音缓缓淌出。 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靠在阳台上,看着院里的灯光投影,少年轻轻吹了个口哨。 口哨清脆,夹着几分愉悦。 那片暖黄的光斑还亮着,小姑娘显然也没睡。 楼上楼下只隔一层,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口哨声刚落,光斑消失。 王菲的歌声戛然而止。 站在阳台上,贺寻很轻易能看见周围的街区在瞬间蓦然黑掉一大片。大概是哪条主要的供电线路突然出了故障,导致大面积断电。 他只能摸黑关掉录音机。 原本打算直接去睡觉,想了想,贺寻找出备用手电。 那个并肩同行的夜晚,尽管小巷里有几盏昏黄的灯泡照明,小姑娘一路上却还显得有些紧张。总是无意识朝他这边靠。 想来大概是怕黑的。 虽然没把握对方会不会收,但有手电总比没有好。 拿着备用手电,贺寻下楼敲门。 已经做好被拒之门外的准备,敲门后,他静静等了一会儿。 “咔嗒。”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