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抱大腿,好不容易打开了话题,结果一点也接不下去,太惨了。文化知识,得找个人靠谱的老师尽快补充。想来想去,除了魏先生外,再没旁人了。 她侧头看一眼,李恒坐得端正,看书的速度也快。若想要标记的时候,便自去取些温水来划开结冻的墨。 这么矜着,不是个办法呀,得想个招儿破局。 “将军。”顾皎走过去,小心翼翼道,“许慎是谁?很厉害吗?我并不知道。” 李恒执笔相当稳,铁画银钩落在纸面,漂亮极了。他看也没看她一眼,道,“你不知道很正常。他乃鬼谷先生最后一名弟子,一直隐居在草庐中。直到花甲之年,卜卦算出乱主已生,便出山收了魏先生做弟子。” 她抠了抠手背,这就有点神话了。 “魏先生常说许慎先生精通五门,他只学会了三门。” “哪三门?” 李恒看她一眼,“你的好奇心重。” 何止有点重,基本当在听天书一般。不过,她立刻上甜言蜜语,“我自小被养在龙口平地,连河西郡城也没去过,见识少。将军十四就出征,驰援奔袭几千里地,我实在好奇。能不能,讲些给我听听?” 李恒便放下书,道,“想长见识?” 顾皎点头,“如果可以的话,将军能多教教我吗?若是将军不得闲,我自去求先生。” “倒是会顺杆爬。” 真是夸奖了。 顾皎的导师也说了,她别的有点没有,但心特大,脸皮特别厚,还最会抱大腿。 她眨眨眼,“不想丢将军的脸。” 他状似无意道,“你的病,好了吗?” 顾皎挺直了腰,道,“好差不多了。早不发热,身体也清爽,嗓子偶尔有点痛痒,但不碍事。” 李恒点点头,“大年前夜的灯楼会,一起去吧。” 顾皎看着李恒,李恒却重新捡起书,再不看她。她忍住要出声的笑,压着嗓子凑近了问,“将军要带我去吗?真是太高兴了,我一定会去。啊,到时候去的人肯定会很多,对不对?” 如此,还真得好好装扮一番呀。 平日穿的衣裳,以暖和为主,又厚又重,仿佛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要出门就不一样了呀,那些守官家的夫人和小姐,各路豪强亲眷,五光十色得很。 “确实很多人。”李恒答了一句。 顾皎就有点慌张了,她道,“那现在就要准备起来了。只两天时间,将军的衣裳,冠,靴子,还有我的——” 她直起身体,丢下一句‘我去找’便跑箱子间去。 李恒原地看了会儿,视线挪向床边榻上堆满的各种布料,又看向一旁香炉缭缭而起的白烟。这屋子本是他的住处,只有简单的床和一两个衣箱,自她来了后,变得实在陌生。到处都是女人的痕迹和味道,她将他的生活搅得一团乱,梳子上一两根柔软的黑发,箱子间里撒的香粉味道。 魏先生说顾皎有大才,会是一个好妻子,当敬爱她;崔妈妈说,顾皎年龄小,身体弱,看了一肚皮的书,恐怕也是多思多伤的,最好不要令她积郁。 他们,其实都看错了她。 年,过年,从来都是年关难过。 他转身,收心,继续研究《齐民要术》。 只屋中多了个女人,怎么都无法安静下来,各种细微的声音传出来。她在内间和箱子间来回走,开箱子,拖动巨大而沉重的衣物,似乎还掀起了地毯。 李恒皱眉,不过是出一趟门,怎么兴奋成那样?实在沉不住气。 又是一声,似乎重物落地,尔后一声浅浅的呼痛,立刻又停住。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应该含满了委屈。 他待要起身,又坐下去。 稍一刻,那人从箱子间去内间,坐上了妆台。各样首饰撞击的叮当声,开水粉盒子的声音,还有那种甜腻到呛人的味道。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