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一见便心生欢喜,只当天下又多一知己。我想此女必然性情高洁,心胸宽广,必不在小事和个人得失上锱铢必较。为筑河堤,收保安费,我左右筹谋,没把她当过外人。她提起以钱治病,我只当她气我不告而用之,开玩笑的;她要那些土匪做免费工,我只当她生性慈悲,欲导他们入正途,没在延之面前反对过。” “谁料得人心难足?她要修路,我只当她真是为庄户出入和运粮考虑;她要修水渠,我也同意,这确实福泽后代。可用什么石灰三合土铺路?那是用来铺路的吗?那是修城筑墙,耗几年几十年之民力和财力,保得城中人百年平安所用。现时人家,穷的只用粘土筑墙,稍微有点钱的才用木头,顾青山那边豪富的才用石头。顾家真是养得好女儿,只为个人出行安稳便要上石灰?实在会令天下人侧目——” 魏先生双目炯炯,“延之,你说!” 说什么? 顾琼一脸懵懂地看着魏先生,再看看李恒,道,“先生,你刚骂的,是皎皎?” 魏先生虎虎生威地转瞪自己学生,“不然呢?那尽天下之良田,可是她自己在《丰产论》里写的。你是她二哥,你不知道?” “没记住。”顾琼不觉得这个有何重要,他的重点在别处,道,“先生,你说了那么多,我只听见一件事。你说你因为欣赏我家皎皎,所以没告诉她便用了她。你用她做了什么?怎么地还说她不该生气,反而该谢你?这是何道理?” 厚颜无耻之人的道理,对自家人不客气的道理。 周志坚摸了摸鼻子,对李恒眨个眼。这憨包,居然主动去找骂的。 李恒丢个眼风给他,既然已经有人去转移先生的注意力,咱们俩便闪了吧。 周志坚看看顾琼,意思再等等,等到势同水火再跑不迟。 果然,魏先生在狂怒中,绝对不容许有人反驳自己。他撩起衣袖,一副要干仗的架势,“来来来,我来看看顾青山是怎么养的儿子。” “关我爹何事?先生,你是因为皎皎诸多要求生气?又什么可气的?不就是想方设法帮妹夫找粮食吗?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石灰铺路是为咱们好?” “有什么问题?”顾琼胸口挺得高高的,“龙爪岩那边有个窑子,可以烧石灰。” “好了不起!”魏先生提起声音,“知道那是烧出来做什么用的?” “我管它做什么用的,皎皎想要,也不是没有,给她不就好了?” 魏先生要掀桌了,“在我这儿,没这道理。你顾家尽有钱,但奢靡浪费消耗的是将军的名声。” 顾琼也被激起凶性来,两手撑在饭桌上,一点也不让,“那先生是不是吼皎皎了?” “我岂能和她一个小丫头计较?女人不懂事,倒也非自身不正。在自家,乃是父兄没教导好;在夫家,则是丈夫未尽责。我找她吼什么?只找你和将军!趁她年纪还小,赶紧给板正回来,贪图享受,最要不得。” 顾琼发出气壮山河的一声,“我家养得起,我爹有钱。” 李恒扯了扯嘴角,二舅子真傻蛋,又被先生套路了。 先生若真不要夫人张扬显摆,有的折中办法,何必如此? 他冲周志坚一摆头,可以走了。 周志坚便跟着他,一步步后退,靠着墙挪出去了。 出得饭堂,两人合力小心将门关上,那喧闹声便小了一半。 周志坚叹口气,“真是稀奇,先生还演得挺起劲,恐怕是真有三分气。”说完,他看一眼李恒,“夫人也是有才,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用入药和杀虫的石灰铺路?中等些的人家,用它修房子也是用不起的。万州首府郡城的城墙乃是用三合土和巨石制成,但发动了数万民夫,耗费数十年光阴。” “怕是一点点累起来的。”李恒道,“先是要钱,后是要人,然后修许多路和水渠,最后才在三合土上爆发了吧?先生这般,一半是有点儿气她贪图安逸,一半儿恐是不欲讲道理废话,直接坑顾家一笔钱令她长教训。” 确实这样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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