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守吃过李恒和魏先生的苦头,操心以后他们回来无法交待, 憋出来一句话, “我的人去端了粥来看, 施的也不是白粥。乃是红薯,山上的野菜,挖的各种根茎混一起熬的。听说,她也是每日一起吃。” 柴文茂头次遇上这种女子,当真是想杀而不能直接动手,想弄死她无处下手。 他皱眉,冲王老爷道,“你有甚法子?” 王老爷苦苦思索,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 “柴大人,确有一般法,但需得人多才见效。” 柴文茂便道,“给你几日时间,凑人数去罢。” 山坳里,一间小木头房子。女子将吃的紧着小儿子,自己饿得最后一口气。那男孩七八岁大,大约晓得娘亲要死了,便学着以前娘亲照顾自家的样子,去外面捡干柴,挖草根,要煮一碗汤。可他力气太小,忙了许久才得一点点。 一个竹筐落眼前,里面装满了黄黄圆圆的东西。 小男孩抬头,却见一个全身罩在青布里的人,他吓得往后一退。 “这个!”那人指了竹筐,“拿回去,谁也别告诉,放水里煮软了吃。” 小男孩惊疑不定,却见那男子几步跨出林子,不见了影子。 他马上跑过去,将竹筐往外拖,抹着眼泪回家。 娘,咱们有东西吃了。 老林子里,躲了一群四五十的汉子,满身血痕和泥巴点子。他们不敢继续往深山里走,那是山民的地盘;也不敢下山,山下日日有衙役来;可窝在山洞里,早晚是饿死。 “我不该冲动。”一个人道。 “是他们太过份,我们是老实庄稼人,怎么就是土匪了?” “土匪?”另有一人,“往日去河堤上干活,那些土匪在别州的时候,也是庄人。” “这仗,都打龙口来了,天下还有能活人的地方?” “没有。” “怎么办?” “等死。” “大伯,人是我杀的。我去自首,和你们不相关。我一个人扛了,你们出去把我老婆孩子——” “闭嘴。这是你一个人的事?那人狠毒得很,就算你一个人扛了,他也不会算了。这进冬来,使了多少花招想买我地?我通没同意,也不准你们卖。还没发现?他就是要夺地,恨不得咱们都死干净了才好。” 凄惶绝望,无路可走。 洞口一阵细碎的声音,有雪片落下来。 众人俱惊,有胆大的拿了木棒出去,却见一黑影立在树下。他脚边数个竹筐,里面仿佛是新出土的甚东西。有点像红薯,却又是黄色的。 是夜,雪光寂寂地衬着月光,庄子里一片寂静,连狗吠也无。 一老妇紧紧搂着小女儿,“明日娘带你去顾家庄,那处将军夫人还在开粥。我把你去做工,马上就有得吃了。” “我要吃红薯粥,甜甜的。” “好。” “放一点点糖,好不好?” “好。” “娘,爹——” “嘘。爹走了,出去找吃的了。其它的,都不知道,晓得不?” 小女儿虽不懂,但还是点头。 窗外有声响,老妇将小女儿放下,开门去看。一抬脚,却碰着门槛边的框子,有东西咕噜噜滚出去。她抓起一个,冻得冰手,但仿佛想起什么一般,赶紧着看了,居然是带着泥沙的圆球状块茎。这东西,谁放的?能吃吗? 她叫了一声,“谁?是不是你?还活着呐?” 良久,并无回声,她却抽抽噎噎地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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