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那你一定能揣测到当今圣上为什么要下旨重审巫蛊案,你告诉我——为什么呢?” 杨荣神色变幻,连唇上的胡髭也跟着微微抖动着。 “不可能,不可能……”杨荣摇头,像是在说服自己:“巫蛊案怎么说都奠定了他嫡长子的地位,推翻了巫蛊案,不就是推翻了他自己的法统?” “别想那么偏,即使皇帝不是以嫡长子的身份即位,他也是先帝唯一的儿子。”彭城伯蹲下来看他:“你只是不敢相信,皇帝与太后感情不再,皇帝不肯再受太后的影响,他要用这个案子,作为他重掌大权,推翻母后主政的契机。” “皇上心里知道这案子最终会指向谁……他还要查下去?”杨荣蓦地抬头:“彭城伯,皇帝即使下决心摆脱母后的阴影,可他也是太后的……儿子,他不可能真的与太后彻底决裂的。到时候他后悔了,你可就危险了。” “不劳杨大人费心,”彭城伯好像很轻松:“你以为我能逼着皇上将太后如何?你想多了。我从一开始击鼓鸣冤的时候就说,我只想要证明先皇后的清白。” 看到彭城伯狡黠的目光,杨荣忽然明白,皇帝需要这个案子,来逼退太后的权威和影响;而彭城伯需要这个案子,重新跻身回归勋贵世家。 椒房殿前,楚嫣只是站在台阶上,没有走进去。 偌大的宫殿里,行走的宫人不过十数人,看到楚嫣也是又惊又惧,有的退回门里去,纷纷趋避。 “我记得有人说,椒房的风水不好,”楚嫣就道:“王公公,有这样的说法吗?” “这个说法有,大概是自孝章皇后之后的几任皇后,年纪轻轻就死了,”王怀恩仰着头,似乎对这座宫殿别有意味:“后来就有人说是风水的问题,这大门是斜的,皇后都被克着了。” 不止是王怀恩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因为之前几任皇后,要么暴毙,要么被废,要么早亡,先皇后吴氏和刘皇后,就摆脱不了这种看似被刑克的命数,也不知这种刑克的说法,是不是对她们多舛命运的另一种怜悯。 “如果觉着这椒房风水不对,”楚嫣问道:“没有人想过迁宫或者重修吗?” “其实吴皇后住在这里的时候,有人也提议她移居别宫,”王怀恩回忆道:“不过吴皇后性格刚毅,说了一句,我本就无子无宠,就剩下这一座大宅院了,再也丢不得。” 楚嫣抬眼望着这地方,心里忽然想起久远的唱词。 荣华花上露水,富贵草头冰霜。昔龙池凤阁,脂浓粉香;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 “……人生碌碌,竞短论长,恰如秋风金谷,夜月吴江。”楚嫣心中一动:“如果没有情爱,琼楼玉宇,不过一处囚笼;如果两情相悦,即便蓬门荜户,也胜过碧瓦朱甍!” 从椒房走过,楚嫣是势必要去看看位于轴线另一端的兴庆宫的。 兴庆宫不愧是贵妃的居所,不像椒房那样一板一眼、庄严肃穆,一切以奢华富丽、舒适宜人为主,面阔五间的大殿,进深就有六间,各面阔五间的东、西翼楼,面阔三间的后殿,还有二三十间后罩排房,两排还有庑房无数。 楚嫣看到庭院中廊腰缦回,虬松下种着蔓草,柔柳下依着丹桂,芭蕉旁衬着藤萝,还有竹林和人工的荷塘,更辅以曲廊亭榭,实在是美不胜收。 而让她最为惊讶的是,叠石为山,而这石头让她眼熟,是楚地和南越交界处的点苍山特有的奇石! 不只是假山,宫殿之中最大的屏风,竟也是点苍山的奇石所制,而这座屏风竟然呈现未经人为雕绘的天然图画,气象万千,看得楚嫣啧啧称奇。 “好教夫人知道,”王怀恩道:“这都是陛下特地命工匠从楚地运送石头打造的。” 楚嫣刚要说话,就见崇庆帝从正门走了进来。 楚嫣心念一转,拉着他的胳膊道:“……陛下,我看着这假山和屏风,好眼熟啊。” 崇庆帝果然略有些不自在,只嗯了一声,然后不着痕迹地瞪了王怀恩一眼,看得楚嫣更是确定了:“陛下,这些不会一开始就为我打造的吧?” 见楚嫣不依不饶地追问,崇庆帝就道:“崇庆二年的时候,以为你会入住,翻新修葺了一下。” 崇庆二年正是楚嫣选秀的时候,楚嫣一怔:“原来陛下那么早就认识我,可我却不记得见过陛下啊?” 崇庆帝笑而不答。 “陛下当年曾假扮侍卫,护送秀女入宫,”谁知王怀恩快言快语道:“而夫人在紫宸殿选秀,所做的女红针织、日课晚业,陛下都命女官偷拿出来……” “你这老奴,就你多嘴!”崇庆帝怒道。 楚嫣这回方才明晰,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