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出生时,我抱过你,一晃多年过去,世侄如今已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世侄样貌颇肖景猷,一见你,我便想起当年,景猷才华卓越,他当年出任太守,三年之内,令郡内百姓安居乐业,这件事,我如今也常常拿来教育子孙。可惜——”他轻叹一声,截住话头。 沈凤璋神情温和,带了几分尊敬,“阿父当年在世时,也时常提起世伯,说世伯为人刚正,心思机敏,心细如发。当年多亏世伯慧眼如炬,才勘破李慧达有谋反之心。” 庾思忠大笑起来,“景猷当真这般说?”勘破李慧达意图谋反,是庾思忠生平得意事之一,当年他还是一名从六品文臣,正是因此事,进入当今至尊之眼,平步青云。 “景猷当年还是说我瞎猫撞上死耗子,没想到背地里居然这般评价我。”庾思忠捋着美髯,大笑起来,心情十分畅快。 沈凤璋微笑着。实际上,沈父不仅觉得庾思忠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他还觉得庾思忠是胆小怕事,过于谨慎,才误打误撞。 庾思忠又与沈凤璋闲聊了几句,才开口问起沈凤璋今日的来意。 沈凤璋从衣袖里掏出一只锦盒,交给庾家仆从转呈庾思忠,“世侄近日偶得一块田黄石,不忍它在世侄手中埋没,想起世伯最喜爱收集章石,特来为这块田黄石寻一个主人。” 打开盒子前,庾思忠便知晓这块田黄石品相绝对不错,然而再真正见到这块田黄石后,他还是吃惊了一下,“这是块极品田黄冻啊!”盒中的田黄石色质纯黄,光泽莹润,正是千金难寻、极品中的极品田黄冻。 沈凤璋见状,唇边笑意一深,“宝马赠英雄。这块田黄冻能遇到世伯这样的主人,也算不被埋没。”也不枉她从老郡公的私藏中取出这块石头。 庾思忠果然对这块田黄冻爱不释手,把玩半晌才放下石头。 庾思忠宦海沉浮多年,心知肚明沈凤璋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登门送礼之人络绎不绝,数不胜数,庾思忠也不是样样都愿意接手。他今日收下石头,也是看在景猷的面子上给沈凤璋个机会。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庾思忠等着沈凤璋说出来意,若是小忙,他不介意帮一帮。 不料,沈凤璋却道:“世侄今日冒昧登门,便是为替这块田黄寻一主人。如今此事已了,便不再叨扰世伯了。”她说完,行礼告辞。 庾思忠眼中精光一闪,笑着出言挽留。然而沈凤璋去意已决,见状,他笑着命管家送沈凤璋出门。 送沈凤璋离开的管家回来,就见庾思忠坐在堂上,把玩着手中的田黄冻,神色沉凝。 “郎主,已经送走沈郎君了。”管家低声回禀。 庾思忠沉思半晌,放下田黄冻,捋着胡子,忽然大笑起来,笑里带着感慨,“脸皮厚,出手大方,能言会道,处事也算圆滑,景猷这个儿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年纪不大,无人教导,能做到这个地步,她也算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这么多年,管家难得在庾思忠口中听到对年轻一辈如此高的评价,他忍不住开口道:“郎主是打算帮沈郎君一把?” 庾思忠脸上笑意渐收,他捋着胡子,摇摇头,“不急。”她既然没有趁今日提出要求,便说明她并不是求一锤子买卖,而是想和他,甚至是寒门保持长久往来。沈凤璋这些年和寒门之间彻底断了关系,如今这关系想再接上,可没那么容易。 另一边,坐在牛车上的沈凤璋并不知晓庾思忠对自己这么高的评价。她自觉今日上门收获还算不错,她特意将官职最高的庾思忠留到最后拜访,没想到庾思忠和沈父关系确实不错。 不过,沈凤璋也没有完全把入仕希望寄托在这些断掉多年的人脉上。 她已另外命人备了厚礼,送去掌管人才选拔的中正官府上。 不管是联络寒门,还是贿赂中正,都不是短期就能见效的。中正评议三年一回,离上一次评议才过去一年半。 近在眼前的是沈家人前往栖玄寺进香一事。 …… 松鹤堂里,沈凤璋捏着小银锤朝核桃砸下去,咔嗒一声,核桃壳四分五裂。她拣出核桃仁,放在素雅的描花白瓷碟中。拿起一旁的帕子擦干净手指,沈凤璋端着瓷碟走到沈老夫人身边,温声问道:“祖母怎么忽然想到带所有人去栖玄寺上香?” 吃着孙儿亲手砸的核桃仁,向来严肃的沈老夫人神情也略微柔和起来,“你姨娘前些日子去寺里清修了,她来信说栖玄寺这几日来了个挂单的上师,尤为精通佛法。她特地请动大师为我们祈福诵经,希望我们都亲自去一趟栖玄寺。” 沈老夫人知晓孙儿因为之前的事,和郑氏闹得很僵。她虽然不喜欢沈凤璋之前没有主见,事事听从郑氏,但也没恶毒到希望郑氏和沈凤璋反目成仇。她看了眼沈凤璋,缓缓道:“你姨娘特别叮嘱你一定要去,希望大师能为你祈福。”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