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老对头王桂生,财政部是比宣传部要好一些,但必须是真正受器重才行,很显然他儿子不是这种情况,无论是在工作组也好,还是财政部也好,干得都是综合办的活儿,级别不算低,但其实就是高级打杂儿的,升迁的机会几乎为零。 好几次他都想劝说儿子,但卢志伟这几年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时候还会跟他说说心里话,有一说一,绝不会藏着掖着,现在他这个当父亲的说什么,他都不会明确的反对,但也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卢司令面对这样的小儿子,经常生出一种无力感。 刘芸芸一听说卢志伟要去外地,非常不高兴,再听说要提前跟她领证结婚,一下子又高兴起来,卢志伟心情好的时候,对未婚妻很有耐心,两个人各自跟单位请了一上午的假,先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回来的路上,卢志伟领着她走进金店,买了一对漂亮的金戒指。 “志伟,你知道戒指的含义吗?” 卢志伟瞟了一眼满脸娇羞的刘芸芸,漫不经心的说道,“知道,这次我去平城是带着财务部的任务去的,为的是学习他们的先进经验,不但在工作上要谨慎,个人方面更会洁身自好的,你放心吧!” 刘芸芸听了这话心里美滋滋的,拽着他的胳膊说道,“志伟,我听同事说,北京饭店有西餐厅了,而且对外营业,那里的牛排可好吃了,不如咱们去尝尝吧!” 卢志伟点了点头。 过了一周,卢志伟和部里另外两个干部交接好手头的工作,各自奔赴新的岗位了。 这次的平城之行,按照部里的计划是六个月,半年的时间很长,但卢志伟还是绞尽脑汁,制定了一个非常详细的工作计划,按照他的计划,第一站要去的是青禾农场。不知不觉中,距离上一次来农场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了,那个时候他太较真,以至于犯了□□主义的错误。 劳改犯也是人,而且在成为劳改犯之前,这些人还大都是些人尖子,对待这些人,要讲究方式方法。 卢志伟最近睡眠不太好,总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醒来后也能记得清清楚楚,有一种真实发生过的错觉,之前关于赵珍珍的梦是如此,关于农场的也是如此。不过关于农场的梦没那么多细节,简单粗暴只有结果,那就是这些人很快就会被恢复身份放出来了。 虽然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似乎不太可能:工作组已经被解散了,但是谁也不敢否认阶级斗争的胜利成果,更没人敢提起这些劳改犯,全国的农场有无数人,至少几百万的劳改犯仿佛被彻底遗忘了。 就连最近比较激进的王部长,说道搞活经济头头是道,但提都不会提劳改犯的事情。 卢志伟自己根正苗红,天然鄙视那些沾上资产阶级的人,他也一直以为自己的态度比较正确,但有一点事儿扭转了他的看法。 他和哥哥姐姐的关系都很一般,但和舅舅家表哥的关系很好。 卢志伟的这个表哥自小聪明过人,长大后十分的爱折腾,靠着家里的关系,几年前出于好奇去了一趟香港,带回来不少新奇的玩意儿,其中就包括一台笨重的冰箱,这东西夏天用起来非常好,大院儿里好几个人家都托他买了。 按说起来这根本不算个事儿,但表哥有个死对头,俩人从小谁也看不惯谁,谁也不服谁,因为最新的一次较量中,对头惨落下风,气愤之余突然想到他的这一番经历,立即就写了大字报并且迅速上报给了工作组。 那个时候工作组的最高领导还是徐局长,他的手下最擅长抓人,经过简单的询问,甚至没有核查就把他的表哥给抓起来了,而且扣了一顶敌特分子的帽子,有这个帽子,连他父亲卢司令都不敢去求情,因为按照徐局长的逻辑,谁要是为敌特分子求情,那无疑就是同党。 他后来去河北农场探视过一次,表哥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人,被折磨的没有了人样,甚至比地道的农民还惨。表哥在市文化局工作,就是一个普通的科长,业余喜欢背着相机四处溜达,对政治根本漠不关心,他这样的人,心思其实单纯的很,帮院里的老干部从香港运来冰箱,不但一分钱没赚,还搭了一部分运费,说他是敌特分子,别人信不信不知道,反正卢志伟绝对是不会相信的! 从这件事可以推断,其实青禾农场大部分的劳改犯,应该也是被冤枉的。 这次卢志伟来平城,因为财政部提前下了通知,王场长为此用心准备了一番,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现在已经到了五月下旬,站在农场搭建的了望台上,汹涌的麦浪一眼望不到边,再有半个月左右麦收就要开始了。 前一段时间农场有过短暂的骚动,不过随着马德民被关进羁押所,这场骚动也逐渐平息了。当然了,因为有极少数的人恢复了身份,私下里不议论是不可能的,对于这一点,王场长不苛求,他的要求就是不出乱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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