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落过雨,空气湿润清新,山风拂过,送来浓郁的花草芳香。 朱瑄手挽缰绳,风吹衣袂翻飞,轻声说:“是不一样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所以你提防我,怕我反悔,为了皇家颜面杀你灭口,宁愿躲进禁卫军也不愿向东宫求救?你跟去涿州是出于巧合,还是你确实曾经动过刺杀的念头?你待在她身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直接带走她,从此让我和她天各一方?你知道我一直在骗她,只要你告诉她真相……” 罗云瑾神色冰冷。 朱瑄顿了一下,不等罗云瑾给出答案,接着说:“你不会下手,她就在娘娘庙,你不可能让她卷入其中,你甚至不敢搅扰她的生活,老四是你救的,你可以一个人逃出去,你别告诉我你拼死杀了提督太监是为了东宫。” 他为的是金兰,他不敢、也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死去。 即使是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丧失理智,不曾和金兰透露什么。 罗云瑾没有说话。 朱瑄望着罗云瑾,脸上神情平静,不是突然面对变故的镇定沉着,而是一种历经世事沧桑之后的从容平和。 “有些事会变,有些事永远不会更改。罗云瑾,我答应过她,不管你祖父因何而死,我的承诺不会变,我还是会为薛家雪冤。” 罗云瑾凤眸一张,眸中闪过一抹锐芒。 朱瑄腰间的丝绦被山风吹起,衣袍猎猎,道:“即使她不知道,我也会遵守诺言,我答应过她的每一件事,都会做到。” 他握紧缰绳,苍白的手背青筋浮起。 “包括不杀你……我亲口答应她的。” 罗云瑾紧握瓷瓶:“即使我不甘心?” 朱瑄嗤笑一声:“罗云瑾,你什么时候真正甘心过?” 罗云瑾怔了怔,也笑了一下,收起瓷瓶。 朱瑄坦然地直视他,淡淡地道:“你不甘心也没有用,成王败寇,强者为尊,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我,和她朝夕相处的人是我,我才是她的丈夫。” 他曾经嫉妒罗云瑾,嫉妒到发狂,罗云瑾当时何曾把他放在眼里? 罗云瑾太骄傲,又太自卑,明明忍不住被她吸引而不敢面对。 朱瑄不一样,不管他是昔日那个瘦小结巴的小皇子,还是现在地位稳固的皇太子,不管她记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都会牢牢地抓住她,为了得到她而不择手段,用尽心机,缠紧她,守在她身边。 直到他死的那一天为止。 万幸,她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她永远不会发现他阴柔沉郁的这一面。 朱瑄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 罗云瑾沉默地看着他。 朱瑄眼帘抬起,凝望明媚的晴空,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问:“罗云瑾,你说我和你,谁能活得更久?” 罗云瑾一震,目光落到他苍白的脸上,神色微变。 朱瑄神情依旧淡然,幽幽地道:“其实我不敢杀你,如果我走了,她怎么办?” 圆圆这么乖,这么听话,这么温柔,纵然知道她能随遇而安,知道她可以独自面对风雨摧折,他还是不放心。 因为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闭了闭眼睛,嘴角微微上挑。 “刚遇见她的时候,我真是快被她急死了,她脾气好多了,胆子也小多了,乖巧柔顺,小心翼翼的,什么事都由着我,我做什么她都不会反对……我骗她,她也狠不下心不理会我……” 现在总算让他宠出了一点小脾气。 朱瑄微笑。 原来小时候的他遇见的圆圆之所以那么神气十足,全是他自己宠出来的。 他希望圆圆一直这么无忧无虑,不知愁滋味,不要再和以前那样,终日在嫡母的阴影中战战兢兢,活得那么压抑。 他们生来不幸,不过他们后来遇见了彼此,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一想到他离开以后,可能留下圆圆孤零零一个人,他心如刀绞。 所以朱瑄可以理解嘉平帝为什么痴迷于修炼长生丹药。 他也想活久一点。 可是生死之事,又岂是他说了算的?即使他将来会成为帝王,依旧主宰不了生死。 朱瑄舍不得抛下金兰,但是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一旦变故发生,他怕自己来不及安置好她。 钱太后晚年凄凉,他不能让金兰落到那样的境地。 微风拂过,山间蓊郁的森森林木在晨晖中轻轻摇曳。 罗云瑾沉默了许久,看着朱瑄的目光不再是警惕和防备。 他忽然明白这些年朱瑄为什么能克制住恨意,始终没有下手杀他。 不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承诺。 罗云瑾不由得想起钱兴对皇太子的评价,心思深沉,深谋远虑,隐忍坚毅。 朱瑄深知后宫倾轧防不胜防,早在金兰入宫之前,他已经一步步彻底肃清东宫,只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