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兴清醒过来,目光落到紧闭的牢门上,双眸慢慢瞪大,面色苍白如纸,两股战战,抖如筛糠。 这里不是官道上的官驿,更不是南京,这是在诏狱!是锦衣卫的审讯之所! 他居然被送回京师了!而且还被神不知鬼不觉送入诏狱! 钱兴面皮直颤,嘴唇哆嗦。 多少铮铮铁骨的文官曾在诏狱经受严刑拷打,他曾经掌诏狱,知道他们有多少折磨人的手段,有些刑罚还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保证能让那些文官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乖乖认下莫须有的罪状,就算是骨头嘴硬的人落到他手里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如今,他竟然身陷诏狱。 钱兴想要冷笑,却发现自己已经僵硬得做不出任何表情。 他不怕被遣回南京,他作威作福多年,手下徒子徒孙众多,即使失势,总还有条活路,南京那边的宫人一大半是获罪的太监,他不信自己压制不住那些人。 可是他却被人偷偷截下,带回了诏狱——下手的人在嘉平帝的眼皮子底下弄鬼,摆明了不会给他活路! 轰然几声牢门开启的巨响,脚步声纷杂,十几个高大健壮的小卒簇拥着一个人走下苔痕斑驳的石阶,朝着牢室走来。 狱中光线昏暗,滴答的水声中,钱兴抬起头,认出来人,牙关咬得咯咯响。 “罗云瑾!”他脸上不停抽搐,“我就猜到是你!” 幽暗的走道内,罗云瑾一袭张扬的赤红织金锦袍,剑眉凤目,面若冠玉,几束天光从地牢门口漏下来,笼在他身上,俊朗的面孔仿佛散发着皎洁的光泽,风姿冷艳,夺人心魄。 他走到牢室前,眉眼沉静,一言不发地看着钱兴,脸上没有半丝表情,眼神冷漠。 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眼神。 钱兴心惊胆战,直打哆嗦:“是你对不对?娘娘庙那个形迹可疑的近卫一定是你!可恨我当时没有抓到证据,想着将你和你的人手一网打尽,没有及时揭穿你的真面目,给了你可趁之机……早知如此,我早该杀了你!” 早在他怀疑罗云瑾的时候就应该当机立断,只可惜他贪心不足,想着把东宫一起拉下马,非要活捉罗云瑾,然后栽赃陷害给东宫,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竟落到了罗云瑾手里。 看来他的怀疑是对的,那个近卫果然是罗云瑾。 只是不知道东宫和罗云瑾是不是有什么勾结…… 钱兴苦笑: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他已经成了阶下之囚,唯有死路一条。 罗云瑾抬起手。 簇拥在他周围的小卒们躬身退了出去,脚步声渐远。 罗云瑾拉开牢门,看着钱兴:“我只问你一件事,如果你老实交代,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如果你不能给出我想要的回答,那就只能让钱公公也尝受一下刑罚的滋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从钱公公最喜欢的铁鞋开始。” 钱兴毛骨悚然,脑子里嗡嗡一片响。 铁鞋这个刑罚他不陌生,先将特制的铁鞋放在炭火中烤热烧红,然后逼迫犯人穿上,顿时皮焦肉烂,脚底烧得滋滋响,牢室里一股脂油香。钱兴曾经用这个刑罚逼死一名御史,御史忍受不了痛苦嗷嗷大叫时,他站在一边抚掌轻笑。 他和罗云瑾共事多年,知道罗云瑾折磨人的手段有多阴狠毒辣,罗云瑾说到做得到! 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钱兴身形晃了晃,瘫软在潮湿的草堆上。 他不怕死,风光了半辈子,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他怕死前遭受酷刑折磨。 钱兴喉咙里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咕哝,颓然地道:“罗云瑾,你想问什么?” 反正要死了,他也想死得明白。 两个时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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