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茫然:“您问这些做什么?” 谢家家大业大,田地宅邸就不必说了,光是丝铺银铺就遍布南直隶,老家那一片浩渺的湖泊,不管是水里游的,天上飞的,泥里打滚的,还是山上长的,全是他们谢家的产业。像他们这样根基深厚的名门望族,即使不做官,也不愁吃喝。 “您要支取银钞?”谢骞笑了笑,“您直接和老孔他们开口就是了。” 谢太傅看着谢骞,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继续书写。 谢骞摸了摸胡子,进屋放下葡萄,转身出去。 …… 沉缓的钟声响彻半个皇城。 天还没亮,宫门早已大开,百官在宫门前下马,陆陆续续进入大内宫城。 几位阁老身份贵重,可以坐轿入宫,下了马车,直接换轿子,径自入内宫。 文渊阁灯火通明,案上书卷堆摞如连绵起伏的山丘,各官书办进进出出,行色匆匆。皇帝不理朝政,内阁照常运行,虽然司礼监经常拦下大臣的奏本,他们依然照章办事。 阁中正中一间供奉孔圣暨四配像,下设两排座椅,座椅东西分坐,东边第一个自然是元辅郑茂的座位,西边相对的是次辅,然后是另外几位阁臣。 早晚寒凉,阁中设了暖炉烧水煮茶,茶水滚沸,咕嘟咕嘟响。 今天是正日子,几位阁老先后赶到,寒暄一番,分座次坐了,宫人奉茶毕,文书捧着一叠奏折上前几步。 郑茂拿起一本奏本,说起秋审的事。 刑部已经把各个行省判处斩的犯人名单汇集成册,呈递上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复审过了,还需经过九卿秋审大典再次复核,就可以报送御前。 众人讨论了几句,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几名年轻官员快步奔进正房,面色惊惶:“谢太傅捧剑入宫了!” 阁老们愣了片刻,面面相觑。 前年谢太傅险些捧剑入宫,幸亏东宫消息灵通,提前报信,他们匆匆赶到,及时拦下谢太傅,没有酿成大祸。 万万没想到,时隔两年,谢太傅还是捧剑入宫了。 礼部尚书先站了起来,问:“这次是为了什么事?” 年轻官员道:“谢太傅跪在文华门前,不肯起身,他的奏本已经由管门太监送到乾清宫去了,下官听说,谢太傅弹劾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都御史、副都御史……” 众人脸色大变:谢太傅这是把小九卿都给弹劾了? 听说谢太傅弹劾刑部尚书,郑茂眼神闪烁了一下,既然事不关己,那他就不必着急了。他这个元辅虽然没干过什么正事,但也没犯下大错,没让人抓住什么把柄,所以即使钱兴失势,他依然能全身而退。 年轻官员念了一串官名,最后道:“谢太傅还弹劾仁寿宫的太后娘娘!说她违背先帝之意,不敬祖先,不遵礼制,干预朝政,破坏人伦纲常!” 值房内安静了片刻。 几位阁老对望一眼,肉跳心惊。 …… 嘉平帝已经很多天不上朝了,每天睡到日中才起。 宫人知道他的习惯,进出时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寂静中,殿外长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几名内官连滚带爬地冲进内殿,跪倒在床前地坪上,浑身直打哆嗦。 天刚蒙蒙亮,嘉平帝好梦正酣,突然被吵醒,翻身坐起,还没来得及发怒,地上跪着的内官尖声道:“陛下!谢太傅捧剑入宫,长跪于文华门外,弹劾老娘娘!” 嘉平帝一惊,掀开床帐,眉头紧皱:“谢太傅到哪儿了?” 内官磕头道:“谢太傅跪在文华门外,内阁老先生们已经接到消息赶过去了。” 嘉平帝直觉不好,光脚下地,催促宫人赶紧服侍他穿衣。 谢太傅手中那柄宝剑乃先帝所赐,先帝曾当众说过,谢太傅上可斩为非作歹的贵戚,下可斩惑乱人心的奸佞,虽说没人把这话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