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轻微,但瞧得见。 “夏昼她……”杨远多少试探。 陆东深脸色没波动,但也没顺着他的话,“散播消息的人查出来了吗?” “难查,对方有意在跟我们捉迷藏。”杨远说到这,想了想又道,“正好靳严来了,你说,让他帮忙呢?” “他做事有他自己的规矩,这件事不是他调查的范围,所以他不会帮忙。” 杨远重重叹气,许久后道,“靳严没参与过多也算好事,之前你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 陆东深抬眼看他。 杨远面色凝重,“三年前,那个项目暗地里的操作人就是夏运城,换句话说就是夏昼的养父。” 陆东深夹烟的手一滞,眼里多少愕然。 “当年你算是命大。”杨远压低了嗓音,“隔天夏运城夫妇出了车祸,或许就是杀人灭口。” 陆东深咬了咬牙,头筋都似乎在窜疼。 三年前的那一声巨响,伤痕累累的他奄奄一息……那个时候他感觉不到痛,只有濒临死亡的绝望。 从他懂事开始他就明白一个道理,越是权势利益,越是生死难定。 陆家的孩子,从他到南深,哪个没流过血?哪个没看透人性卑凉? 他本来不应该怕的。 可现在他怕了,不得不向命运低头。 陆东深将烟头掐灭,“继续查。” 毕竟,时间不多了。 等杨远临出办公室的时候,陆东深又叫住了他。 杨远顿步。 陆东深久久才开口说,“如果三年前你们没找到我,该多好……” 杨远一怔,愕然地看着陆东深坐在沙发的背影。他从没见过这样一个陆东深,哪怕是从死亡线上回来,陆东深都从没这么低落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听上去是出了奇的累,哪怕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杨远都能深深感到他的寂寥,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压倒了似的无力。 什么能压倒陆东深的脊梁? 杨远从来都想象不到,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三年前没找到他…… 那将会是陆家的一场劫难,陆振杨的处境形同在陆门的刀光剑影般,当时关于陆东深的死亡证明已经拟出来了,就差公布于陆门。 一旦真没了陆东深,那陆家的势力就会一败涂地,陆振杨也未必能够安好。 当陆东深一身血雨腥风的出现在陆门时,所有人都以为看见了撒旦。 这才是他杨远认识的陆东深,哪怕再险恶的局势他都不会被踩死,都能挺直脊梁骨站起来,然后,给容不下他的人狠狠一击。 重建产业版图、削弱其他陆姓势力、保障家人安全,只有陆东深挡在前面,陆振杨和秦苏甚至是陆南深才能高枕无忧。 可是,陆东深刚刚说了什么? 如果没找到他,那这个世上就再无陆东深,他活着却不出现,那陆门也就再无陆家长子。 他没有陆门,没有家人。 却拥有自由。 肩膀上不用那么沉重,脑子里每天有的也不再是尔虞我诈阴谋算计。 隔了许久,杨远才开口,“你很清楚,别人注定成不了你,而你也注定成不了普通人。” 杨远离开了。 可这句话始终在陆东深脑子里转。 每个人天生都有命,穷人有穷人的命,富人有富人的命,可他的命,从来都不属于他一个人。 压抑、愤怒逐渐汇集成河,那种亟需要挣脱的、挣扎的都成了一股力量在束缚他的呼吸,绕于脖颈,越勒越狠。 就像,他扼在夏昼脖子上的手,那一刻,其实他更想去取代夏昼,让夏昼活活把他掐死。 胸口的河流成了汪洋,冰凉,是夏昼留在他怀里的温度。耳畔杨远的声音又成了靳严的话:陆总,人在高处的时候,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了。 高处能一览众山小,谁都向往高处,人人都拼了命往上爬,可爬上之后呢? 是孤独。 足以要人命的孤独。 三年前他不该回来的。 那个时候,他看着崇山峻岭,看着山涧河流,身体上明明是痛苦不堪的伤势,可他笑了。 竟是从未有过的开心和轻松,所以那一刻他觉得死了也挺好。 可是他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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