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都能映出她的影子了方才作罢。 白菊仔细正了位置,然后,择了旁边的空白地坐下来。 山中虽有雾,但寒气也不小。 夏昼紧了紧身上的皮夹克,把领子立了立,手臂搭在膝盖上,双手交叉。她目视着前方一排排阶梯而下的墓碑,再稍远些的就被雾气吞了。 好像四周都隔离了似的,这个空间只剩下她和左时。 “现在这样也好,省得你在水里冷冰冰的。”她靠着墓碑,说,“只是,尸菌水母的其他功效我还在研究,目前只能确定它们的显性功效。”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周围有白雾再衬着,这番自言自语就多了惆怅和失落的味道。“这么多年了,我其实一直不敢面对你。当时是我把你沉入湖底,我就在想,如果死的是我该有多好?饶尊让我忘了过往,一切都往前看,这番话其实谁都能说,但发生过的事哪是说忘就忘的?那天我经过饶尊房间的时候,他在翻相册,他盯着一张我们的合照看了很久。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是这三年来,我看见他就总像是在看着你一样。” 说到这,夏昼用肩膀顶了顶墓碑,转头盯着上头的照片,浅笑,“你的兄弟还记得你呢,很得意是吧?” 墓碑上的照片,就如蒋小天说的,年轻又帅气,微笑间是和煦的温柔,这是左时本来的模样,不像是在抚仙湖底,被尸菌水母包裹得面目全非。 没人回答,左时只是含笑看着她。 夏昼轻叹一口气。 左时是常年在户外走惯了的人,也是因为他,她爱上了户外,爱上了一切冒险背后的未知,再后来,左时痴迷于实验室,渐渐就鲜少去户外了。 也许是大自然的报复。 左时没出得了戈壁滩,临失去意识的前一晚他的精神特别好,许是有些回光返照的迹象。 他拉着她坐在篝火旁,轻声说,“夏夏,我死了之后把我尸体沉入抚仙湖底,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做到,你的水性很好。” 也是那一晚夏昼才知道,原来深藏在抚仙湖底的那座千年古城是真的。当然,重要的不是那座神秘的古城,而是穿过幽暗古城再往下深潜的尸体群。“当时因为氧气供应不足,我也只是找到了古城就潜不下去了。听说古城之下的水域十分寒凉,最适合尸菌水母的生长。尸菌水母生生不息,无生死无轮回,是很难得的原料。那些传说中的尸体群我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但是,你足可以用我的尸体进行养菌。”左时说那番话的时候神情严肃认真,夏昼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左时这个人最大的心血都用在气味研究上,能够寻得珍稀原料,比让他中个几千万还要兴奋。为了研究,他觉得捐出尸体没什么。所以,在他死后,夏昼遵循了他的遗愿,利用当地人最私隐的运输方式将左时尸体秘密运到抚仙湖。遣散了所有人后,她按照当时左时给出的路线潜入湖底,找到了那座古城,竟也找到了传说中的尸体群。 在精神病院的时候,夏昼一刀割腕,看着血流臂弯,当时就在想,应该立个遗嘱才是啊,现在,谁还能将她的尸体沉入湖底呢? 后来她潜入湖底取尸体水母,为了制香救邰国强,她看见了左时的尸体,竖着浮在幽深的寒水之中,她不敢上前,只是在旁的尸体上取了水母。 她胆怯,不是害怕他的尸体,只是因为在戈壁滩的往事是她的噩梦,以至于在沧陵的那段时间,她总会梦见左时费力地张口:救我…… 被噩梦所累。 大自然报复了左时的抛弃,左时报复了她的抛弃。 夏昼双臂交叉于胸前,身体微微前倾,抵挡了山中寒凉。她呵了一口气,隐隐可见白雾了。 “左时,我谈恋爱了,还差一点就结婚了呢……”她苦笑,剩下的话就留在口中,混着万般苦涩一并回到肚子里。 她又偏头瞅着左时,渐渐地,眼里多了凝重,“我一直想问你,如果当年我们从戈壁滩安全回来了会怎样?” “我们会找到真正的秘方?还是将秘方改良成功?又或者,像季菲说的,你会不顾我的请求进行临床实验,甚至为了让我闭嘴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不会的是吧? 她所认识的左时,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是他说,气味构建师首要的就是品德,至少,伤天害理的事不能做。 夏昼起身绕到左时的墓碑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告诉我,那个秘方还有什么秘密?”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