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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一个小男孩。

    陈禁隔着几步距离听她说话,也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女孩从车上下来,走进明显可以看出年岁的宅子里。

    大厅里,女人摔了个茶盏,“你带她去哪儿了?你知道你带她浪费了多少时间吗?”

    女孩不耐烦地路过大厅,听到男人和那个女人说,“她喜欢,就不算浪费时间。”

    再之后是十八岁那个高考过后的夏天,她收到高校寄来的录取通知,伸手要打开快递的文件袋,忽地瞥见封面上的书法体大字,那是她填报志愿中没有出现过的学校。

    呼吸一滞,一股恶寒猝然从脊背上攀上来,她甚至没意识到她在发抖。

    她闯进书房,女人坐在桌子后边,心思都放在文件里,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她把满桌的文件胡乱扫到地上,女人才蹙着眉看她,问她平白发什么疯。

    “为什么改我的志愿?”

    女人面上,是和她截然不同的冷静,语气没有丝毫起伏,“难道我看着你糟蹋你的前途吗?”

    她所喜欢的,所愿意为之努力的,在这个人眼里都不过是无用的事情。

    女孩用力地撕烂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砸向面前的人,“去他妈的前途。”破碎的纸页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几个字

    ——雍城大学。

    也是那天,她第一次见到这对夫妻之间爆发争吵,从白天争执到深夜。

    可惜最后的结果并未发生任何改变。

    后来的禁闭,她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小女孩只能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对着房间里唯一发出光亮的电视,度过每个白天黑夜,孤独、漫长,好像永远都等不到尽头。

    她甚至连拍门、喊叫、挣扎,全都放弃了。陈禁拽她,可她毫无反应,麻木的坐着,被彻彻底底地禁锢在那方寸的地方。

    陈禁使劲地砸门,双手上遍布着伤痕,依然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身后的小姑娘忽然侧头看着她,眼底无波,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她张口,声音因太久没有说过话而显得嘶哑,“没用的,放弃吧。”

    别放弃好不好,求求你了,坚持下去,不要放弃……

    最后是观和园回家的路上,她坐在车里,这回小姑娘不见了,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紧紧握着。她听见熟悉的声音说“不该带你去小园子的”。

    可是好像又和白日里发生的不太一样,那道男声回答了她的“为什么”,他说,我看不得别人凶你,不管是谁都不可以。

    而她也没有止住话头,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她说,可是我为什么还是很想回去?

    真的很想很想……

    忽地,她睁开了眼睛,一时间分辨不出自己身处的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伸手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片濡湿,枕头上也被眼泪洇湿了一片。她转身,顾纵睡得正熟,双手正环着她。感觉到她的动作,即使还未睡醒,也下意识地环紧了一些,她这才找回一些踏实感。

    陈禁把动作放轻,坐起身,怕趿拉拖鞋的动静吵醒顾纵,光着脚踩在地上,下了楼。

    伸手摸到开关按下,一楼的所有灯光大亮。

    喝了半杯水,在吧台前边坐了一会儿,恍惚地往周围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某个方向。

    那里放着两台同色的冰箱,里面有哪些东西,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

    她不知道自己怔了有多久,等到回过神来,她的手已经拉开了冰箱的门,手搭在冷冻层的抽屉上,微微发抖。

    抽屉被拉开,里边放着的物件展现在眼前。叁张身份证,有一张是前一天才放进来的,她伸手摸了摸身份证上的顾纵,旁边是她和陈语堂的,再往边上是她在戏台上的照片。

    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这张照片了?陈禁不知道,她一直不敢。

    她以为这么多年了,总能愈合。可是她走进观和园才发现,那个痂一直存在,像是被重新剥开,又露出那个血淋淋的伤口。

    她拿着那张照片的手,一点点地往回收,终于把它放进怀里。

    所有的往事全都在那一瞬间涌上来,每一个人,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像是所有的重量都落下来,她的呼吸变得困难,每一声心跳都很重。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啊,不是都过去了吗?陈禁,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忽地,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双手尽力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拢。

    不知是被冰箱冷气侵占还是其他原因,而发凉的身体,一点点地回温。后背被轻拍着,带着安抚的意味,她的呼吸逐渐平息下来。

    顾纵的声音就在耳边,身边的人也是真实的,不用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他说,“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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