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喊着。 我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 我只想出去。 我觉得身后的黑暗像会伸出无数小爪子,凉而硬,一齐向我抓过来,我怕极了,我要出去,我向抱着爷爷。 我哭着喊着爷爷。 可爷爷只是冷冷地把我一点点冲他身上撕下来,对我道:“三天后,我来接你。” 转身就走了。 我被他扔在这里。 整整三天。 我在那地下室里呆了三天。 一日三餐都有人送过来,在最底下一个长而窄的小口里。只有从那透出一点微光才能向我证明着,我又捱过一餐。 我哭。 我闹。 可爷爷一直没有来。 他将我抛弃在这里了。 “我怕黑,我不配姓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姓穆。可我知道,如果我再怕黑,爷爷就会不理我,这对我是顶可怕的事。我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了。 爷爷不理我。 我就没人要了。 我怕极了。 …… 我不知道我那三天是怎样度过的。 总之,当我重新从那地下室出来,看见头顶那一大片一大片白亮的阳光时,我眯了眯眼睛,发现我忽然不怕黑了。 不怕黑的我…… 应该能做一个穆家人了吧。 从小到大,我从未有过一天休息。 无论寒暑。 清晨五点。 爷爷就会叫我去练功。 首先练得是打坐。 小小蒲团,小小的人,团团的,像个白团子。每每这个时候,我总会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像磕头的信徒。 有时候,迷迷糊糊睡着,就摔在地上,也顾不得地上冰凉。一醒来,天都大亮了,阳光亮亮的,将地板照出淡青色,隔着门,花园里传来花匠小曲声,似乎是江南调,吴侬软语…… 没有人发现我小小的偷懒。 我为这小小偷闲能欢喜一整日。 这种欢喜从来是不多得的。因为一旦爷爷是不允许这些的,一旦发现我在打瞌睡,便会用那细长篾条打我后背,刚削出的篾,竹色的青,抽在背上啪一声长长的响,生疼。 这种疼赶走了我的瞌睡。 每天除练功外,我还有一个任务。 晨起,睡前,我都要给和爷爷一起,跪拜一个摆在上房正中一个半人高道像,红黑两色颜料,看起来慈和艳丽的道像。 我问过爷爷,那道像是什么。 爷爷只告诉我:“那时我们天同教的圣母,也是你将来的妻主。” 妻主。 我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后来,我才知道妻主,是指圣母可以有几个丈夫,但我只能有圣母一个妻子。 她是主。 我对此有过不服。 爷爷却一巴掌打在我脸上,冰冷地对我道:“被选为圣母夫是天同教每个人求之不得的幸运,也是穆家人的恩宠,你必须接受。” “那圣女究竟在哪儿?为什么我从来没看到过她?” “圣母转世尚未找到……” “那天同教究竟是什么呢?难道偌大一个天同教只有爷爷和我两个人吗?” “等你长大……我就告诉你。”爷爷望着我,道,“现在,你只需要知道,你是全身心属于圣母的,你的一切都是圣母的。” 当时我已经十四岁了。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