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5) 徐冬冬在火锅店要了一大桌子的菜,他也是饿了,吃牛肉吃得好像恨我一样,我给他倒了山楂汁:“喝点吗?” “不要,里面加糖了。” “你不吃糖?” “去美国之前,不是你不让我吃糖的吗?” “哦… …”我想想,“好像有这么回事儿。我还跟你说了什么?” “你让我去了美国千万别落单。否则容易被人打。” “被人打了吗?” “过日子的时候没有。”他想了想。 “那是什么时候被人打的?” “冰球场上。不仅得会打冰球,还得会打架。刚开始挨打,慢慢就会打人了。冰球队里面这个角色叫做,执行者,听说过吗?”他说,“两个队一个犯规,一个不服的时候,可以专门有人打架解决。” 我点点头,年轻是多么好呀,你都不知道有多少改变自己的可能性,小胖子徐冬冬居然变成了冰球队里专事打架的执行者。我心里面充满了敬仰,也暗中替几年前的韩冰感到幸运,幸亏当时给他开瓢的是小胖子而不是执行者徐冬冬… … “当然也不仅仅是冰球,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玩,篮球,橄榄球,冲浪… …反正什么都会一点,都不精,但也不是笨蛋。”他摇头晃脑,眼睛亮晶晶的。 “书呢?念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念了什么专业?拿了什么学位?这次放完假之后回去还要深造什么?”我笑嘻嘻地说,“那可是耶鲁 呀,我等着你跟我详细讲讲呢,我这辈子去的话,估计也就是去旅个游了。” 他有一会儿没说话,手里的筷子也放下了:“我停学了。” 我们中间隔着咕嘟嘟冒泡的火锅,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听错了:“… …什么?” “我停学了。”徐冬冬又说了一遍。 我脑袋里面瞬间闪现了无数种可能去解释这个事情:徐冬冬违纪,吸毒,滥交… …或者他打冰球伤残了,都不是。 “拿不下来学分,念了三年,连一年的学分都凑不齐。我不得不停学,否则就得被劝退。”他平静地说,脸上还是刚才说起自己会多少运动一样那个兴致勃勃的模样,好像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 …怎么可能呢… …”我难以消化这件事情,徐冬冬呀,小天才徐冬冬,十五岁就在中国高中毕业的徐冬冬怎么可能在耶鲁混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水土不服吗?” “我觉得没意思。”徐冬冬说,“我爸让我去学数学和金融,他自己原来是石油工人,现在手里拿着那么多钱在股市里面兴风作浪的,还背着我妈妈跟很多女人兴风作浪,那,姐姐你说,我在耶鲁学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好好玩儿呢。”他也是笑嘻嘻的,完全就是不当回事儿。 我觉得他说的不对,但是我没有反驳他,就像夏天的虫子看不见冬天的冰一样,我没去过耶鲁,我不知道他上了什么课, 我不知道他爸爸的财富给了他多少保障,又剥夺了多少存在和努力的意义,我觉得哪里不对,我觉得无论在得意的时候还是窘迫的时候,人都不应该这么过,年轻的时候总应该把书念完,尤其像他这样有天赋的小孩儿,更不应该浪费了自己,但这事情实际上跟我有多大的关系呢?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我们吃完火锅已经快九点了,毛毛雨变大了,他的车子停得远,我们没有伞,我被雨点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