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因为日间心怀妄想,以致晚上做了梦。 他说悦悦你好吗?有时间见面聊一聊吗? 那居然是,欧先生。 久违的欧先生。 我们约在静安一个小小的日本餐厅吃晚餐。 我早到半个小时,知道要跟他见面之后,我在家里就待不住了。我细细化了妆,换了最漂亮的裙子,又去做了头发。 我手里翻着菜牌, 那仅仅是为了找点事情来做,我实则设想着所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餐厅门幡处每有响动,我都抬头去看,生怕错过哪怕他进门的一瞬间。 那等待的样子,自己也知道荒唐而有点傻气,可那是久违的欧先生呀,我控制不了。 这样等着等着,外面居然下雨了。 他也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赶到,从外面进来,收起黑色的雨伞,看见我早已等在那里略有意外,点点头,目光落在我脸上,打量着我,微微笑起来,好久不见了悦悦。 七年了。 我说,起身跟他握手,仔细看他,几乎心怀贪婪。七年之后的欧先生没有发胖,肤色也没有变黑,仍然是个白净面孔,他的头发很好很浓密,额角已经有了灰白的头发,但是梳理考究,他身上的衣服还是从前喜欢的款式,细致贴身的高领衫,外面是格子西服。这样的欧先生走在街上,或在黑板前面讲课,或站在楼梯上训人的时候,都会有年轻的女孩儿被他吸引,因为他样子好看,风度翩翩。 只不过她们没见过七年前的他,四十多岁正直壮年的样子。 现在的他跟从前还是不同了。 我们短暂寒暄,之后片刻无话。隔着窄小的桌子,他看着我,也任我看着,毫不躲闪。我试图寻找着时间在他身上拿走什么又给了什么,我总觉得他是哪里变了却又讲不明白,以致于我没法说些好听的奉承话儿,说您没 变。 “我没想到能再见到您。”我说,“我听说过您的事情,有人说您去了泰国。还有人说在欧洲见到您了。我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在上海跟您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我在曼谷呆过一年。”欧先生说,“后来在瑞士的一所大学教书,翻译了几本经济学的书。除此之外,这几年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 “… …交过女朋友吗?”这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得问,慢慢地,细声细气地问,我一直想知道的。如果我不问出来呢,我跟他之间的这次会面也许整晚都将保持一种疏远而无奈的气氛。 欧先生轻轻一笑,好像在说,悦悦你呀就是这样,他打开菜单来看,同时轻微地点点头。 “说一说吧。”我说。 第二十四章(5) “泰国人。在俱乐部里陪人跳舞的年轻女士。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在船屋上生活。孩子们都很可爱。大的那个现在已经上小学了,被我送到曼谷的一间国际学校念书。” “那她跟您回上海了吗?” “没有。”欧先生说,“她甚至也没有跟我去欧洲。那是,一段很短暂的关系。” “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就一个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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