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年前北边敌军犯境,戴毅拼死退敌。 那一仗打得很惨烈,朝廷派去的主将是个纸上谈兵的怂包,贻误战机又调错了兵,致使戴毅困守孤城,孤立无援,以八百兵力对抗敌方万余主力大军。 等戴庭安带十余名亲军赶到,拼死杀退残军,淌过死人堆登上城楼时,戴毅浑身是血,仍站在城墙上手扶重剑,屹立不倒。 八百守城兵士人中,仅三四人尚有气息。 据说当时戴庭安父子浑身浴血地站在城头,皆如修罗。 消息传回京城,举朝震惊。 元和帝闻讯大怒,在敌兵败退后杀了怂包主将。随后靖远侯爷上书陈情,请旨调戴庭安回京侍奉膝下,元和帝当即应允,追封戴毅忠武将军之号,由戴庭安袭了封号,位同四品。 那一年,戴庭安才十六岁。 看出戴毅死得蹊跷,回京后的勇武小将渐渐收敛锋芒,在刑部谋了个差事,再也不问军中之事。只是沙场征伐、浴血而生的狠辣手段仍在,长得风姿威俊,轩如朝霞,真触动阴鸷冷厉的脾气,谈笑间杀人亦面不改色。 因戴毅战功赫赫,枉死沙场,元和帝对他也颇容忍。 是以京中权贵高官多半不敢招惹他。 青姈从前也感叹虎落平阳,壮志消磨,直到死后才知道,戴庭安这散漫不惊、清冷淡漠的外表下,暗藏着怎样的雷霆铁腕,那分明是潜龙在渊,暗聚惊涛骇浪! …… 此刻青姈站在客栈门口,初冬傍晚的风清寒凛冽。 这是她此生头一次见到戴庭安。 他还没重伤将死,不是病中的虚弱苍白、动怒时的阴鸷冷厉,相反,他精神奕奕如朝霞瑰秀,轮廓刀削般俊朗,有沙场悍将挺拔傲然的身姿,亦有侯府公子懒散清冷的姿态。 他仍是蛰伏在京城,不显山不露水,却也令人不敢直撄其锋的戴庭安。 青姈看着他,无数画面划过脑海。 是他病中孱弱淡漠,是他谈笑间杀人溅血,是他眉目阴沉地审视她,冷着脸分给她蜜饯,是给她休书的那一夜,惯常清冷的男人一反常态,突然将她压在身下,胸膛滚烫眸色深浓。 画面的最后是三十岁的他夺回帝位,却在身陷泥潭时失去至亲,落得孤家寡人。 而此刻,两人都还好好的。 青姈眼睫颤了颤,察觉戴庭安的视线往这边扫过来时,赶紧垂眸。 心绪翻涌之际,她怕泄露不该流露的心思。 戴庭安的目光却在她身上稍稍驻留。 少女生得很漂亮,黛眉之下那双桃花眼黑白分明,眼珠跟墨玉磨出的棋子似的,清澈而不失妖娆,即使不施脂粉,不饰钗簪,亦有婉转韵味。身上穿得虽素净,却如荒原里绽放的花枝,袅袅婷婷。 暮色萧寒,她往那儿盈盈一站,便平白添了几分春意。 在他看过去时,她默默地低下头,掀帘先进了里面。 绣着福字的厚帘落下,戴庭安看到她的耳廓和低矮领口露出的脖颈,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香雪般柔软细腻,衬以垂首时曼妙柔婉的姿态,像是名家粉彩描摹。 …… 这客栈仍在京畿地界,占地颇宽敞,修得也齐整。几栋小阁楼以木梯相接,矗立在官道旁的峻壁巍墙里,中间杂植花木,饰以湖石,这时节草枯木凋,只剩槐树老柏还剩点泛白的残叶,随晚风轻摇。 青姈颠簸了一日,趁空沐浴。 温热的汤里掺了香料,驱散满身疲累,出来后擦净水珠,青姈一丝不苟地抹了香膏。 这些事从前都是丫鬟做的,家里出事仆妇丫鬟都成了官奴,伺候她的秋白冬青也走了,只剩个徐嬷嬷得顾藏舟照拂,留在身边。白氏爱翻人的东西,她的被取走几回便没再添置,日常用的都是次品。 没想到窦姨妈竟另买了上等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