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点着长明灯的台面上,悬挂着两幅画像, 左边一副是一名温婉的女子, 面容姣好,眉目之间有她熟悉的影子;右边一副则是曾经的自己,穿着一件緗色的锦裙,双目含笑。长明灯的火光映在画像上, 年久的画卷泛黄起卷,斑驳几分。 有愧怔怔地看着这两幅画像,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曾在冰冷而空旷的博物馆里瞻仰过古人的画像, 上面细腻的笔触,浅淡而模糊,陈列在玻璃展览馆里, 从厚重的历史里走来,与她对面相看,而此时的画卷也是如此,吸饱了了烛灯的烟火,悬挂在她的眼前。 “认得出来么?”何愈开口道,“左边的是我过世的娘亲。” 有愧点点头,在她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来了,何愈有这个女子的眉眼。 何愈接着说:“这幅画是我爹年轻的时候画的,那个时候家里一切安好,他们感情融洽,平日便作作画,算是闺房一乐。”说道这里何愈便没再说下去,但这后续她也断断续续从柳大娘还有何老头那里听了不少,知道件件都是伤心事,便闭口不谈。 说完左边这幅画,何愈却没有向她介绍右边那副,只是静静得看着,火光忽明忽灭的在他的脸颊上跳动着,“右边这幅是我画的。” “画得,”有愧心里突然泛起一股酸楚,道:“画得真好……” 她的手一直冷到了指尖,还是在她解释前被发现了,他会怎么做呢?是生气,还是连气都不想跟她生了,毕竟没有人喜欢这样子被人骗得团团转,“我,我可以解释……” 何愈将食指抵在嘴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你不用解释”他低下眼眸,直白地看进有愧的眼里,“这些年,到底发生什么了?” 门外突然吹进来一阵风,仲春的风还有冬日的寒气,吹得人打哆嗦,这让她又想到那天从悬崖上坠进深渊时手臂和腋下呼呼钻过的寒冷。有愧抱住手臂,轻声道:“没什么,我福大命大,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竟然没有死,只是掉进了白水河里,然后顺着河水往下漂,被师父捡到了。” 有愧尽力让自己用最平静的声音和神情来讲述这段经历,可是喉咙里泛起的那股酸楚还是让她的声音颤抖了,“后来我师父跟我说,说那根箭刺到的地方要命地很,刚好在心脏边上,要是再偏上一点,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我喏。” 何愈的下颚因紧绷而颤微微动着,他伸出一手,轻轻托住有愧的下巴,让她的脸抬起来,微弱地烛光照亮她的脸颊,他一寸一寸地端详着,眉,眼,睫毛,唇瓣,这张脸没有一道疤痕,因为换掉地是这一整张脸。 有愧强挤出一丝笑意,“掉进水里的时候脸磕着了不少地方,怪吓人的,我师父也没办法,只好一点点地给我治,脸上的骨头断了,接上去再长好就变了不少。”她眨了眨眼,试探似的问道,“比起以前,是难看了罢……” “没有,”何愈摇头,“一样好看。” “骗人,”有愧喃喃道。 她的声音太小了,何愈并没有听清,而是继续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愧低下头,“我以为,你那时是真的想杀我。” 被握住的手上突然传来一阵酸痛,何愈握得太用力,“对不起。” 只有三个字,无论他怎么说,听上去都是轻飘飘的。他皱着眉,将手握得更紧,像野兽的爪子,要嵌进肉里。 “唔,”有愧嘶地倒吸了口气,“疼。”刚刚她还能忍住,但现在实在太疼了,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捏碎。 何愈马上将手劲松开,低声道:“对不起。” “你也,你也不用一直跟我道歉的。”有愧低着头,轻轻揉着被捏红肿的地方。 何愈将她的手腕接了过去,替她揉捏着红肿的地方,“那我该怎么办呢?”他像叹息一样低声说道。 “就……就对我好一点罢,”有愧故作轻松,笑了笑,说:“可别再把我关进柴房里欺负人。” 何愈哑然失笑,他记得那天柴房里的一切,虽然他喝了很多酒,但他并没有醉,只是趁趁机做了些自己想做但不敢做的事。他始终记得拥抱在一起时那种重逢的圆满,纵然那时的他并不能确定,但他还是从短暂的肌肤相亲里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他低下头,额头抵在她的额前,轻声道:“不会了,再也不会欺负你了,以后都只会对你好,很好很好。”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