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树上落下的枝条也不肯扔,都捡起来放在一处。 他走进小院,坐在了卫枭常待的槐树下,头靠在树上,听着小院里连绵不绝的蝉鸣声。 半响,他低喃出声:“莺歌,你看到了吗?枭儿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他心里的伤会好的,会开心起来的,你安心走吧,从前种种,是命途使然,我们都有错,又都没错。” 他双眼微红,叹息道:“我知道你苦,我这辈子一心为了大梁江山,到了最后,谁也没对得起。” 他捂上眼睛,眼泪却从指缝间滑落下来,胸口涌上一阵火烧般的疼痛,有什么东西再也压制不住。 卫鸿咳嗽一声,带出了殷红的血,有几滴滴落在他衣襟处,染红了一片。 他闭目靠在树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去擦嘴角的血。 卫束送走客人后,到处寻找卫鸿的身影,终于在小院找到了他,可他也看到了,卫鸿的境况并不好。 “大哥,你没告诉我,你的旧伤已经这般严重了。” 卫束气冲冲上前质问,他拽起卫鸿的一只手臂,“我请大夫去,你回去等着。” 卫鸿摇头,他脸色苍白,却依然笑着,“没用,能活到今日就是老天爷眷顾,他若愿意再对我好一点,便可让我活到卫枭成亲生子,到时我死了也值得。” 两个女儿自有元嘉郡主庇护,唯独卫枭,除了他这个无能的爹,一无所有。 卫束不信:“怎么没用?金陵城的大夫治不了你,那就去南越请巫医,你就这么放弃了,卫枭还年轻,黑水城的二十万精兵只认你,你死了,他们会不会听卫枭的,你想过吗?” 卫鸿嘻嘻笑着:“不是还有你吗?” 卫束不知被他戳到了哪个痛点,骂道:“我不管,当初你捡我回来时,说让我过好日子,我这十多年跟着你征战沙场,没有一天过的安生,到头来你还让我帮你看孩子!” 卫束眼睛通红,说到最后便哽咽了。 卫鸿撑着树干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能者多劳,你多担待些。” “行啦,我也没说就要死了,等过两年我能出京了,就去趟南越,如今金陵城里的大夫真的治不好我。” 卫束认定了他有想死之心,现在他说什么都像是敷衍、托词。 卫鸿无奈,劝道:“我真的去,等卫枭成亲了,陛下放人,我就去,你尽可以盯着我。” 他说话的声音很虚,卫束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他这一生最绝望的时候,那年他们中了北狄的暗算,卫鸿重伤濒死时,拉着他的手要他发誓,这辈子对卫枭不离不弃。 他那次命大,碰上一个古怪的老神医,勉强保住了命,然后就说什么也不听,拖着未愈的伤回了金陵,把还不到十岁的卫枭带到了战场。 他说莺歌给他托梦了,卫枭孤僻寡言在王府处处受人欺凌,果不其然,他回去就发现莺歌死了,只留卫枭一个人孤独的活在那小院里,他见到那个孩子时,他已经满身防备,浑身长满了刺,所以他决定带他离开。 卫束每每想到从前都觉得卫鸿这个人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像一座山峰,守卫在大梁与北狄的边境,渐渐也就忘记了自己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不说这些了,客人都送走了吗?”卫鸿捂着胸口轻轻咳嗽几声。 “送走了。”卫束终于冷静下来,道:“我来找你问问,那金鳞甲怎么处理,真不是左执在给我们下套吗?” 卫鸿凝眉道:“不好说啊,左执这个人心机颇深,我不太了解他,不好下定论。” “况且……”他顿了顿,接着道:“你也知道莺歌的身世不简单,她是姜国人,或许与左执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 两人对姜国摄政王送来的金鳞甲迟迟拿不定主意,便决定暂且放下,等过了万寿节再说。 卫枭带罗悠宁看过瑾院的布置,送她到了门口,看着她上了靖国公府的马车,等马车走远后,他转身之际,又感受到了那股窥探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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