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曜和司马道子目睹整个过程,脸色都有几分难看。 徐淑仪经过两人,冷笑一声,视而未见。 胡淑仪则停下脚步,意味深长道:“郗刺使已抵建康,两位殿下好自为之。” 司马曜和司马道子互看一眼,都是牙关紧咬,握紧双拳。 咸安二年五月,郗愔应征入朝辅政。 抵达建康当日,台城即下圣旨,宣郗愔入太极殿。殿门关上,君臣秘谈整整一个时辰。因宦者宫婢尽数遣退,无人知晓两人谈话的内容。 翌日朝会,天子强撑病体露面,当殿宣读旨意,追封琅琊王妃为皇后,并以其陪媵王淑仪为继后。 事先没有半点预兆,满朝尽是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关头,天子不立皇太子,而是册封皇后!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第二道惊雷又下。 立司马曜为皇太子,以司马道子为东海王。原东海王司马奕降县公,移幽州。 “大司马温、平北将军愔依周公居摄故事。” 旨意宣读完毕,殿中一片死寂。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雨倾盆 天子连下数道旨意,册封皇后,册立太子,降废帝,以司马道子为东海王,已让群臣措手不及。最后又放一记惊雷,以桓大司马和郗刺使辅政,仿周公故事。 也就是说,朝政尽数托于两人,他日司马曜登上皇位,会成为比历代先皇更贴切的“傀儡”。如果两人不满,大可以将他撵出台城。是废是立,全在两人一念之间。 这样的旨意,虽比不上将皇位拱手相让,却也不差多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司马昱留下后手,找来两位“周公”,而不是任由一人独大,将建康握于掌中,将朝中大权独揽一身。 西府军和北府军势均力敌,姑孰京口互为牵制,不想拼个你死我活,被他人得了便宜,桓温和郗愔都会小心谨慎,不会轻易起争执。 如此一来,建康勉强可保安稳,满朝文武也能暂时松口气。 此外,王淑仪登上后位,搬入显阳殿,就是后宫理所当然的掌权者。碍于辈分,褚太后必须退一射之地。 他日天子驾崩,司马曜登基,朝中有权臣辅政,压根不需要太后摄政。即便要做做样子,请出的也会是王太后。 至于褚太后,只能留在长乐宫,继续拨动流珠,枯对一部道经。 殿中寂静许久,终于有朝臣鼓起勇气,起身道:“陛下,大司马未应征入朝,当遣人往姑孰传立嗣之意。” 翻译过来,桓大司马不在建康,事情就这么拍板真的好吗? 司马昱迟迟没有回答,仅是一阵接一阵咳嗽。宦者递上温水,勉强压下些许,却是无力说话,否则又会咳得撕心裂肺。 事实上,以他目前的状况,根本不能临朝。但受情况所迫,不想带着“遗憾”驾崩,必须提前安排好身后事。 登基时立下的宏愿早已沦为泡影。 他所能做的,就是拼着最后这点时间,尽量平衡朝中势力,设法压制褚太后,避免一场可预期的兵祸。 司马曜是不是能坐稳皇位,司马道自子是不是会心怀怨气,皇室内部是否将有一场争夺,司马昱全不在乎,甚至有几分乐见其成。 儿子不孝,联合外人,整日盼着亲爹去死。 他又何必留下慈心,为两个不孝子铺路? 太极殿上,寂静忽被打破。 随着一人开口,群臣仿佛被按下开关,开始各执一词,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 争执的重点不是该不该立嗣,也不是该不该立司马曜,毕竟圣旨已下,皇权尊严总要维护,不能逼着天子当殿改口。 重点在于,由谁去姑孰送信,是不是该等桓大司马放出口风或是应征入朝,再行册立皇太子之礼,将司马曜送入东宫。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意见始终不能统一。 朝会上闹哄哄一片,不少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就是不肯松口。 自始至终,谢安正身端坐,未发一言。谢玄坐在靠后的位置,看着叔父背影,不由得眉心紧锁。 王彪之和王献之交换眼色,同样没有加入这场无意义的“争吵”。 能在朝堂上立身,官品千石以上,几乎没有笨人。 家世是依仗不假,但和同僚打交道,每每亮剑交锋,自身的能力同样不可或缺。 众人的确在吵,而且吵得相当厉害。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甚至连争吵双方都十分明白,这场争吵注定没有结果。 无论哪方吵赢,桓温的实力摆在那里,司马曜要入东宫,光有圣旨没用,注定绕不开姑孰。 之所以如此“投入”,不过是在摆明态度,各自站队。 毕竟郗愔就在朝中。 同桓温不睦的士族、不想投靠桓大司马的朝臣,都在借机向郗刺使递上“投名状”。同时也为日后的争夺埋下伏笔。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