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接二连三死去,先是朔方侯,紧接着就是建宁列公,人心愈发不稳。 不等苻坚回过神来,太尉吕婆楼又突然病倒。 朔方侯年事已高,早晚有这一日;建宁列侯身染重病,也没能熬过隆冬;吕婆楼向来身体康健,之所以会突然倒下,实是接到长子的死讯,一时间禁受不住打击,这才一病不起。 思及此,苻坚不免有几分愧疚。 吕光死于秦璟之手,派他增援朔方的却是自己。 早在朝议之前,他心中已有出兵人选,吕氏父子赫然列在首位。 吕婆楼不能轻易出长安,吕光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他本以为,秦璟再是能征善战,八千人也足以应付。不求立即将他赶出朔方、五原一带,凭借优势兵力,就此形成拉锯总有可能。 万万没料到,秦璟竟会冒大雪行军,仗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埋伏在大营之外,趁机发动夜袭。 整整八千悍卒,不是死伤就是逃散,没跑的都成战俘,被秦璟押送回昌黎。 等到大火烧尽,得到消息的边将才派斥候前来往查看。 茫茫大雪中,大营所在之处一片狼藉。 烧焦的帐篷和飞散的碎屑散落遍地,中间还有倒伏的尸身,早辨认不出生前模样。 贪婪的狼群游弋在废墟间,空中盘旋着成群的乌鸦,沙哑的叫声穿透北风,使得人头皮发麻。 饶是屡经沙场、见惯生死,照样会被眼前一幕惊到。 斥候脸色煞白,腿肚子发抖,压根没有下马,急匆匆掉头返回。遭受火焚的营地被抛在身后,连同氐兵的骸骨一并被大雪掩埋。 待到来年雪化,一切的一切都会腐朽成碎渣,融入大地,再寻不到半点痕迹。 或许会留下几具烧焦的骸骨,向世人诉说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此战之后,朔方城外二十里几乎成为禁地,商队和游牧的部落途经此处,百分百都要绕路。实在绕不过去,也会远远扎营,小心的念几句“天神”“道祖”。 遇上胆子小的,夜半听到风声,被吓得瑟瑟发抖、走不动道都有可能。 随着商队往来,朔方和武都之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吕婆楼本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丧子之痛难以言说,又听到这些杂七杂八的议论,气怒交加之下,病情变得更重。 吕延南下未归,吕宝和吕德世衣不解带,日夜守在病榻前,小心的侍奉汤药。奈何吕婆楼病入沉疴,竟至药石罔效。 进出太尉府的医者都是战战兢兢,唯恐吕婆楼突然咽气,自己被愤怒的吕宝和吕德世乱刀砍死。 有心不来,国主又下了死命,实在没办法,只能备好遗书,提着脑袋出门。 吕婆楼的病一日重似一日,苻坚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糕。这个关头,仇池被下的消息传来,杨安的人头被送到长安,明光殿中气压低得吓人,无论文臣武将,都是低眉敛目,喘口粗气都会提心吊胆。 别看苻坚爱好邀名,连举旗造反的都能刀下留情。 这些都有一个前提,事情没严重到相当程度。 现如今,北边城池不稳,东边被秦策蚕食,西边什翼犍造反,又被视为孱弱的晋兵攻下两郡! 就算再没脑子,也该意识到情况严峻。何况苻坚不笨,自然知晓其中厉害。 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朝中群臣又是各自怀心思,本该挺身而出、为国主解忧的武将再次成了鹌鹑,苻坚气得想杀人。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