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地盛产执壶,粉盒,有许多龙窑,最近的当属起坡龙窑,每年春秋烧窑,一窑能烧万余件,出窑日可是相当壮观。” 杨提举是闽人,再兼之担任市舶提举的职务,对此地的瓷器贸易了如指掌。 “一窑能烧万余件,那得是怎样的窑炉啊?” 赵提举听得一愣,他见多识广,知道有种窑炉,长如龙,唤作龙窑,但并不曾见识过如此大的龙窑。 “去了便知晓,初八开窑,也就两日后。” 杨提举看向听得目不转睛的赵启谟,又笑说:“小公子也一并前去吧,当日商贾无数,抬运瓷器的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就是在京城也见不到这般胜景。” 赵启谟心里欢喜,但在长辈面前不敢失礼,只是恭谨颔首。 杨提举宅,在城东。 赵启谟很喜欢跟随老赵,去拜访这位杨提举。杨提举家里的稀罕物品特别多,大至能当房住的海龟壳,小至如蛋卵的珍珠,这是猎奇的;就是那火浣布啊,祖母刺啊,也无所不有,这可就是稀世的宝贝。 如果果贼儿看到,该多么高兴,他向来喜欢稀奇亮晶晶的东西。 来闽地一年有余,赵启谟谈不上喜欢这个地方,但许多东西都新颖有趣,而从海商那边讲述出的故事,更是离奇曲折,以后回到京城,这些都是谈资。 而毫无疑问,在京城纨绔面前,赵启谟不会谈起他和一位贫家子的比邻情谊。 初八,搭乘官船,前往起坡龙窑,四周矮丘众多,村落四散,以为毫无特别之处。越往里边走,越觉不对,只是条不宽的山道,夹道众多贩卖枇杷的农人。 “此地枇杷做枇杷蜜极佳,个大味甜。” 杨提举从农人筐中挑选出许多,随从用篮子装上——连篮子都自备了,可见杨提举也是惯吃。枇杷拿走,身后有随从将钱付农人。 走至山脚,过来几位抬竹轿的汉子,为首的认得杨提举,杨提举待人亲切,笑说:“再去喊顶竹轿来,我们这四人可坐不下。” 除去杨提举外,还有赵提举,赵启谟,以及一位年轻后生,是杨提举的友人。 “不必,我和启谟步行即可。” 老赵从来觉得只有妇弱才需坐轿子,何况以人代畜,终究不妥。 “虽说不劳民力,可老赵你也是迂腐,他们靠此营生,我等靠此便利,何乐不为。” 杨提举大大咧咧坐上,在轿上招呼“走走走。” 老赵上轿,那神情看着颇惶恐,也不知道是否畏高畏险。赵启谟坐上,新鲜好奇,四下张望。 一群人缓缓登上山腰,翠林鸟鸣间,不觉有游春的乐趣。 在山道上往下望,山路崎岖,也就在弯曲的山路间,赵启谟看到四五个人,这些人都是壮年,就其中有个半大的孩子,正是果贼儿。 那夜说着不来便不来,谁稀罕。自从果贼儿果然便不再过来。 赵启谟起先乐得安宁,而这安宁之下又有点怅然若失。 有时站在窗口,看着李家屋顶发愣,两人谈笑的样子恍惚还在眼前。 还有一年半,赵爹的任期满,按常规,赵爹会调回京城。 赵启谟很清楚,闽地,只是客居,为期三年。 这不会像离开京城那般,他和京城的伙伴们还会相聚。 如果李果是位读书人,或许他们日后还能在京城相逢。 可惜李果不是,也不可能走上仕途。 爹所谓的云泥殊途,再真实不过。 免得到时伤心,各不相干也好。 此时唯一好奇的,是李果怎么会在这里。看他随同的那些壮年,都做脚力打扮,只有一位穿着长袍,似乎有些来头。 李果在长宜街留家酒馆帮佣,时日比较长了,初春赵启谟还在城东见过他。 不知道他随着什么人,到这起坡龙窑来。 起坡龙窑,就位于山坡。 四人下竹轿,杨提举在前,他友人刘通判在后。刘通判在旁跟赵氏父子讲述此龙窑是何人所有,建于何时。刘通判模样约莫二十五六,年轻有为,身板竹节劲拔,样貌俊雅。刘通判是吉州人,说得一口标准官话,这点远胜官话说得太糟糕,而被踢出京城,派到偏南地当官的杨提举。 “龙窑都是依据山坡而建,利用它坡斜的地形,远远看着,像条卧龙。” 赵启谟随刘通判所指,望去,果然看到一条“巨龙”绵延在山坡上,神龙见首不见尾。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