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岭坐在对面沉默,几秒之后,他缓缓道:“是。” 鹿晓抓耳挠腮:“在里面那么多天,您的眼睛视觉有没有损伤?” 郁清岭低道:“有。” 鹿晓:“……” 之前百无聊赖的时候,她曾经查过相关资料,一般来说,郁清岭这样的暗室实验不仅会对视觉造成废用性的损伤,对心理也是一大摧残,这种人体实验几乎是在法律边缘了,如果他是要求志愿者做,恐怕是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可是他的实验对象是自己。 鹿晓只好换话题方向:“这几天我查的资料说,夜盲症如果是因为基因问题,好像并不能治好……” 她其实没有希望郁清岭会回答,只是想要结束这尴尬的对话。 没想到郁清岭抬起了头,他说:“夜盲是因为视紫红素无法产生足量,视紫红素的最高阈值一部分决定于基因,但是每个人的基因缺陷并不会造成相等的结果。”注视着鹿晓,“没有证据证明,这个阈值不可突破。绝对倾向与必然之间,还有空隙。” 他好像只有在提到专业知识的时候才会语句流畅,毫无社交障碍。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流淌着奇异的光,就像一副安静的黑白画被渐渐被渲染成了彩色,仿佛只有这一刻,他才是真正地活在这个世上。 鹿晓在这样的光下局促无比,低声道:“这样做的希望不大吧,还伤眼睛呀。” 郁清岭道:“眼睛存在的意义,是看见真理存在的可能性。” “……” 换言之,就是如果能看到真相,就算瞎了也无所谓吧。 鹿晓无端想起商锦梨的形容,郁清岭这类人,一生唯一在意的就是科研,聪明得不像地球人,冷血得六亲不认。 “你们科学家和商人……是不是都这么冷血?”鹿晓轻声问他。 因为根本不参与这个世界的情感维系,所以他才能提出一份“恋爱实验协议”,只是为了监测身体的激素分泌与情感存在的必然联系。他跟秦寂的自闭症患者疗养中心,根本就是拿情感当做维生素在操作。 郁清岭罕见地没有回答问句。 他眼里的光泽已经熄灭,幽深的眼眸锁定鹿晓的眼睛。 他的眸色比普通人要淡,浅褐色中透出一点灰,让他更像是某一种安静蛰伏的动物,而不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也许是那样的目光太过专注,被他盯久了,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对、对不起……”鹿晓在他的目光下秒怂。 然而直到午餐之前,郁清岭都没有再开口。 - 他这是生气了吗? 鹿晓不确定。她忐忑地用着电脑,用余光偷看对面的上司。 郁清岭正不断地在敲击着键盘,往电脑中输入数据。普通人敲击键盘一般是有节奏的,每一个词组停顿零点几秒,每一次发呆走神停顿几秒钟,每一次摸鱼停顿半小时……而郁清岭,他所有的敲击几乎是匀速的,就像机器一样,不需要思考时间,甚至不用词组间隙。 鹿晓怀疑他是不是在假装敲键盘,于是趁着上洗手间的时候路过他的身后,大刺刺窥屏。 结果,她发现郁清岭在输入的甚至不是文字,而是往excel内部输入一组组的实验数据。没有登记表格,没有手写记录,他似乎只是凭借着大脑内储存的信息,毫无间隙地往其中填写数字。 m.fENgyE-ZN.COm